暮春的风裹着街边槐花的甜香,钻进乌木马车的帘缝里,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
苏沅指尖捻着一片方才从窗外拂进来的槐花瓣,侧目看向身侧的谢辞。
他正低头翻看手中的民情札记,墨色的发丝垂落额角,日光透过车帘的菱格,在他白皙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城南的粮铺,上个月还在被卢家的人压着抬价,今日我瞧着,糙米的价钱竟降了三成。”苏沅的声音轻缓,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方才路过那家布庄,掌柜的还在跟客人说,往后染布的染料,不必再向崔家的商号高价采买了。”
谢辞抬眸,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将札记递到她面前:“殿下请看,这是我昨日让属下去查的,城西的织户们已经联名递了状子,求官府出面取缔崔家对染料的垄断,还有北市的鱼贩,往年总要被世家子弟抽成,如今也敢挺直腰杆做生意了。”
苏沅接过札记,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眼底的光愈发清亮。
马车行至东市,她忽然抬手示意车夫停住:“去前面的馄饨摊坐坐吧,我听宫人说,这家的荠菜馄饨是京中一绝。”
谢辞先是一愣,随即失笑点头。
两人并肩走下马车,暗卫远远地跟在身后,扮作寻常路人。
馄饨摊的木桌上摆着粗陶碗碟,掌柜的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见两人衣着不俗却毫无架子,忙笑着迎上来:“二位客官要几碗馄饨?加蛋还是加葱?”
“两碗,都加。”苏沅挑了个临着河的位置坐下。
晚风拂过河面,带着水汽的凉意在面颊上漫开。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荠菜的鲜混着骨汤的醇,勾得人食欲大动。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入口的瞬间,眉眼弯了起来:“好吃。”
谢辞看着她难得放松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也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邻桌的几个老汉正凑在一起闲聊,嗓门洪亮得很,话语间满是畅快:“那些贪官被抓真是大快人心!往后咱们老百姓过日子,总算不用再受那份窝囊气了!”
“听说长公主殿下英明,亲自督办的案子,半点情面都不留!”
“还有那谢家的谢大人,也是个清官,前些日子还帮咱们城东的菜农讨回了被克扣的卖菜钱呢!”
苏沅闻言,抬眼看向谢辞,眼底带着几分戏谑。
谢辞耳根微热,轻咳一声,低声道:“臣分内之事罢了。”
两人坐在馄饨摊前,听着邻桌的闲谈,看着河面上渐渐亮起的渔火,竟忘了时辰。
直到夕阳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熔金般的橘红,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漫过青石板路。
苏沅这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碎屑:“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谢辞颔首,替她拂去肩头沾着的一片槐叶,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衣袖。
两人俱是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
马车往宫城的方向驶去,此时的街市已是华灯初上。
酒肆的幌子在风中摇曳,说书先生的醒木声隔着车窗传来,还有孩童追逐打闹的笑闹声,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织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夜图。
苏沅撩着车帘,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夜景,眸中满是柔和的光。
她侧头看向谢辞,轻声道:“我幼时总听父皇说盛世长安,想着该是这般模样,百姓安居乐业,街市灯火长明。”
谢辞望着她被灯火映得愈发清亮的眼眸,心头微动,声音低沉而郑重:“有殿下在,这般光景定会岁岁年年,长长久久。”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宫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巍峨。
晚风卷着槐花的香气,裹着两人之间未说出口的情愫,在车厢里缓缓流淌。
直到马车停在谢府门前,谢辞下了马车,苏沅才回过神。
她掀开车帘,对谢辞莞尔一笑,“今日多谢你陪我出来,改日……若得空,再一同来吃这馄饨吧。”
谢辞一怔,随即欣喜点头。
他望着马车远去,垂眸一笑,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拂过她衣袖时的温软触感。
另一边,苏沅刚踏入长乐宫,如意便捧着一个封口烫了暗纹蜡印的锦盒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暗线的急报。”
苏沅挥退左右,指尖捻开蜡印,里面是一卷折叠得极细的素笺。
墨字寥寥数行,却让她眼底的柔和顷刻褪去,凝起一层冷冽的光。
靖王竟要借着月底述职的由头回京了。
世家官员接连入狱,这位远在封地拥兵自重的藩王,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苏沅将素笺凑到烛火边,看着火苗舔舐着纸角,直至烧成一缕飞灰。
她缓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晚风卷着宫墙下的夜合花香涌进来,却吹不散她眉峰间的寒意。
靖王这些年在封地招兵买马,私囤粮草,朝中早有风声,只是他行事缜密,从未留下过确凿把柄。
此番他离了封地,正是釜底抽薪的最好时机。
“笔墨伺候。”苏沅转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如意很快铺好宣纸研好墨。苏沅提起狼毫,腕间行云流水,墨字落在纸上,字字锐利如刀。
“着暗线各部,即刻潜入靖王府,彻查私兵名册、粮草账簿、通敌密信,凡涉谋逆实证,尽数收缴,证据到手之日便是端其老巢之时,切记行事隐秘勿打草惊蛇。”
写罢,她吹干纸上墨迹,将信纸折成小巧的纸鹤,塞进一个刻着缠枝莲纹的竹管里。
唤来心腹暗卫,苏沅指尖叩了叩竹管,眸色沉沉:“连夜送出城,务必交到暗线统领手中,告诉他们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暗卫领命,身形如一道黑影般隐入夜色。
苏沅独自立在窗前,望着天边渐次亮起的星子。
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竟带着几分孤绝的锋芒。
谢辞的话还在耳畔回响,这般光景定会岁岁年年,长长久久。
要护住这万家灯火,护住这来之不易的盛世,有些魑魅魍魉便注定要被连根拔起。
她抬手,轻轻抚过窗棂上的雕花,唇角勾起一抹冷而决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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