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领命后便沉心部署,白日在府中拟策推演,入夜则乔装出府,辗转于京城暗处。
他遣出谢家暗藏的旧部,皆是忠心且行事缜密之辈,分作两路行动。
一路乔装成账房先生,混进为崔珩采买聘礼的商号,悄悄誊抄出崔珩挪用族中粮款的流水账目,又故意在商号账簿边角留下若有似无的痕迹,恰好能引向卢家。
另一路则蹲守京城最大的赌坊,待卢昭深夜赌输欠债时,假意帮衬凑钱,趁机套取他卖官鬻爵的凭据,连带着赌坊掌柜手里的欠债字据也一并拓印下来,全程掩人耳目,未露半分马脚。
行事间,他反复叮嘱手下,动作需轻缓隐蔽,只留痕迹不曝行踪。
既要让崔珩与卢昭察觉对方把柄,又不能牵扯出长公主府,每一步都算得精准妥帖。
不过五日,便将所有铺垫尽数完成,静等二人反目。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得长公主口谕,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抽调精干属官,封存谢家贪墨案所有卷宗,逐笔核查漕运账目。
此前案卷被人暗中动过手脚,账目模糊错乱,罪证似是而非。
少卿命人拆解账本,核对漕运码头的出入库记录,传唤当日值守的船夫、管事逐一问询,又派人赶往漕运途经的各州府,调取当地官府的交接文书。
三日后,核查有了突破性进展。
账目中记载的贪墨粮款数额,与码头实际运量严重不符,且有几笔关键支出的签字是仿冒谢太傅笔迹。
更查到崔家心腹曾暗中接触账房先生,以重金威逼篡改账目,相关人证已被大理寺秘密带回京城。
后续几日,证据愈发详实,卢家暗中施压证人作伪证的信函也被搜出。
铁证之下,谢家贪墨纯属构陷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朝堂上下已有风声流传,皆叹谢家蒙冤,对崔卢两家的手段暗自不齿。
谢辞得知消息时,正立于府中廊下看雨,指尖捏着刚送来的密报,眸底紧绷的冷意稍缓,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几日后,朝堂风声渐起,关于谢家蒙冤、崔卢构陷的流言愈传愈烈。
寒门官员暗自附和,世家官员人心惶惶,连宫中内侍闲聊时都在揣测动向,京中局势悄然躁动。
消息递到宫中时,苏沅正临窗练字,墨笔落纸遒劲利落。
听如意禀完近况,抬眸时眼底漾开浅淡冷光,指尖捻着笔杆轻晃,语气含着赞许:“谢辞倒是机敏,行事稳妥又利落,没辜负期许。”
如意应道:“谢公子部署周密,手下人个个精干,半点痕迹没露,反倒让崔卢两家先慌了神。”
苏沅颔首,笔尖蘸墨续写道:“他心思通透,懂得借力打力,比寻常谋士多了几分狠劲,好用。”
此刻大理寺内,谢家贪墨案真相已然明朗,人证物证俱全,足以洗清谢家冤屈,少卿将核查结果加急递入宫中,只待定夺。
消息传到崔卢府邸,两家主君惊怒交加,深知此事若深究,定会牵扯出自家构陷谢家的实情。
甚至可能暴露勾结藩王的隐秘,当即连夜召集族中长老商议对策。
崔家主君拍案怒斥崔珩鲁莽,却也知晓此刻唯有弃车保帅。
当即选定族中一名旁支子弟,此人平日贪婪好利,曾借崔家名头敛财,名声本就不佳,正好拿来顶罪。
连夜逼其画押认罪,伪造出他私下勾结漕运管事,篡改账目栽赃谢家的供词。
次日一早便由崔家长老亲自送入大理寺,声称为家族清誉,绝不姑息败类。
卢家亦是如此,火速挑出一名闲散旁支,罗织其收受贿赂、受崔家怂恿作伪证的罪名,严刑逼供下迫其认罪。
还伪造了往来银钱账目,同样加急送官,对外声称是旁支自作主张,与家族无关。
两家动作极快,默契十足,皆是牺牲旁支保全主脉,试图将此事压下,撇清自身干系。
消息传到宫中时,苏沅翻看着大理寺递来的崔卢顶罪卷宗,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弧度。
她指尖点在卷宗上,淡淡道:“他们倒是精明,懂得急着割肉止损。”
如意问道:“殿下,可要继续追查?”
苏沅摇头,眸色沉敛:“不必,此刻真相已明,谢家冤屈得雪即可,崔卢两家根基深厚,贸然赶尽杀绝易引发反弹,且他们刚失了民心又折了旁支,已是元气受损,暂且留着。”
说罢,她吩咐如意传口谕给大理寺少卿,就按崔卢所呈供词定案。
严惩顶罪旁支,为谢家昭雪平反,恢复谢太傅官职,返还抄没家产。
旨意下达,大理寺当即宣判,谢家沉冤得雪的消息传遍京城。
到了夜晚,春雨歇了大半,只剩檐角零星滴着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声响。
宫中静谧幽深,唯有偏殿还亮着暖黄烛火。
苏沅刚批完最后一份奏疏,揉了揉眉心,便听得外间侍女轻报:“殿下,谢公子求见。”
苏沅眉峰微挑,眸底掠过丝诧异。
她抬眸道:“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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