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五个人骑马出了驿站。沈微澜走在最前头,手里的缰绳攥得紧。身后四人没说话,马蹄声踩在泥路上,一声接一声。
走了一段,路边开始有味道飘过来。春棠皱了下鼻子,“这味儿不对。”
夏蝉抽了下鼻子,“像是烧东西,又像烂掉的菜。”
秋蘅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布,捂住口鼻,“别大口呼吸。”
冬珞抬头看远处,“前面树底下躺着个东西,不动。”
沈微澜勒住马,盯着那团影子。走近些才看清是个男人,脸朝下趴着,后背的衣服破了,露出皮肉发黑的一块。他旁边还有个破碗,里面是干了的血。
“死了?”春棠声音有点抖。
“还没。”秋蘅跳下马,蹲下去探了探鼻息,“气很弱,身上烫。”
“能救吗?”夏蝉问。
秋蘅摇头,“我治不了这种病。高热、皮肤溃烂、咳血……这不是普通瘟疫。”
沈微澜没动。她看着那人的手,指甲发紫,手指蜷着,像是临死前抓过什么。她慢慢下了马,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放在那人脑袋边上。
“你干嘛?”春棠小声问。
“留点念想。”她说完就上马,继续往前走。
再走半里地,沟边坐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头歪在她肩上。女人一动不动,眼泪早就流干了,眼眶红得吓人。
沈微澜停了马。
夏蝉低声说:“孩子没气了。”
沈微澜又拿出两枚铜钱,轻轻放在女人脚边。然后她伸手,把孩子闭不上的眼睛合上。
女人终于动了下,抬头看她,嘴唇哆嗦,“你们……不走?”
“我们往南。”沈微澜说。
“别去。”女人声音哑,“清河县……进不得。人都没了,狗吃人,火天天烧……没人埋尸。”
“官府呢?”
“跑了。三天前就关门走了。”
沈微澜点点头,没再多问。她调转马头,重新出发。
后面几个人跟上来,谁都没说话。春棠脸色发白,手一直抓着马鞍。冬珞低头在纸上画着什么,笔尖划得快。
“你在记路?”谢云峥问。
“嗯。”冬珞把纸收起来,“死人多的地方,我都标了。西边三处,东边两处,都是村口和水井附近。”
“说明什么?”夏蝉问。
“病从水来。”秋蘅插话,“或者从人来。但这么多地方同时出事,不可能全是人传人。”
沈微澜听着,一句话没说。
又走了一阵,路边横着几具尸体。有的盖着草席,有的直接露在外面。苍蝇围着飞,野狗在啃腿骨。一只狗见人来,叼着半截骨头跑开。
春棠猛地扭头,干呕了一声。
“忍住。”夏蝉伸手扶她一把,“吐出来更难受。”
“我知道……可这……”春棠喘了口气,“我们带的药,够救几个?”
“一个都救不了。”秋蘅声音冷,“我们现在连病根在哪都不知道。”
“那就找。”沈微澜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她。
“你说什么?”谢云峥问。
“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回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娘,抱着孩子坐到死。她不走,不是不想活,是不知道往哪走。我们要是也不管,以后谁还敢来?”
“可我们五个人,怎么斗得过一场瘟?”春棠声音发颤。
“不是斗。”沈微澜说,“是做。有人倒下,我们就查原因;有人病了,我们就看症状;有人死了,我们就记名字。只要我们在,就有活路。”
风刮过来,吹起她的衣角。她抬手按了按发丝,眼神没晃一下。
谢云峥策马上前,和她并排。
“你要去哪,我就护到哪。”他说。
沈微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嘴角动了一下。
夏蝉抽出剑,寒光一闪,又插回鞘里。
“主人去哪,我就杀到哪。”她说,“死人我不怕,怕的是站着不动。”
秋蘅低头检查药箱,“我箱子里还有二十丸退热散,十包止咳粉。能撑三天。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再配新的。”
冬珞把舆图卷好塞进包袱,“前面十里有个义庄,荒了几年,墙没塌。可以落脚。”
“粮呢?”沈微澜问春棠。
春棠深吸一口气,“米还剩一百五十斤,干饼六十个,盐五斤。省着吃,够七天。银子……还能买两轮补给。”
“够了。”沈微澜点头,“先去义庄。路上看到人,不管死活,都停下看看。能救的救,不能救的,也记下模样和位置。”
“要是遇到疯的呢?”夏蝉问,“发狂咬人那种?”
“离远点。”秋蘅说,“这种病会伤神志,碰不得。”
“那就用绳子绑。”沈微澜说,“带回来研究。总得知道它怎么杀人。”
“你真要带病人回去?”春棠瞪大眼。
“不然呢?”沈微澜反问,“躲着走,等它自己消失?”
没人接话。
队伍继续往前。越往南,尸体越多。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泡在水沟里。一间破屋门口堆着三四具,上面撒了石灰,但已经发黑结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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