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深夜晚归的迷途之人,正对着断沟徘徊不前,仿佛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牧童心善,见状便跑回家中,取来平日饮水用的粗陶大碗,舀了满满一碗清水,吃力地端到断沟边,尽数倒入沟中。
他本以为水会立刻渗入泥土流走,可那碗清水落入沟中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凝而不散,散发出与“仙人径”同样柔和的光芒,在断沟之上,架起了一座清光潋滟的水桥。
迷途者中一个年幼的孩童,壮着胆子第一个踏上光桥。
他的小脚丫踩在光桥上,稳稳当当。
待他走过对岸,脚印落在实地的瞬间,那湿润的泥土上竟自发凸显出一个清晰的“嗯”字,旋即又被踩乱。
牧童好奇地蹲下身,凑近水桥细看。
澄澈的水中,倒映出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他小小的肩头上,竟搭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子,那轮廓,像极了走村串乡、身背赶尸铃囊的摇铃人。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水面。
指尖点破光华,水中的倒影瞬间散乱无痕。
唯有沟底的沙粒,在他收回手后,缓缓地、自动地排列成了三个字:“接着走。”
林青竹的残识,因这断沟补路之举,再次泛起微澜,如同潮水退去前最后一记汹涌的奔涌。
他“看”得分明,那碗水所凝结的光桥并非幻象,而是地脉感应到了牧童纯粹的善意,主动借他之手,完成了对自身的接续与修补。
那牧童,那个迷路的孩子,所有因此得渡之人,他们从未觉得自己在进行一场沟通天地的祭祀,却在不经意间,行了这天地大道。
至此,遍布西南大地的第八支脉,其最后一道裂痕,终于弥合。
一道凡人目光无法企及的、凝练到极致的极细金纹,自地核深处悄然合拢。
它形如一张紧闭的巨口,却在闭合的那个瞬间,让整片西南山野的夜风,齐齐为之一顿。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寂静,仿佛天地万物,飞禽走兽,草木顽石,都在这一刹那,共同完成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一声未出的、来自大地本源的“嗯”,在所有生灵的心底深处,沉沉响起。
持续了千百年的“守”之经纬,于此刻织就完成。
但守护并非终点,它只是一个前提。
这张被重新唤醒的、覆盖了广袤山河的脉络之网,像一张绷紧的巨鼓鼓面,在沉寂了万古之后,终于等待着那第一声真正的敲击。
某种更为古老、更为深邃的意志,开始顺着这全新的脉络,自地心深处,向上发出第一个真正的音节。
它不再是无声的“应”,而是有目标的“唤”。
这呼唤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沿着每一条金色的脉络,精准地寻找着散落在人间的、那些沉睡的碎片与古老的回响,寻找着那些血脉中刻印着等待宿命的人。
这一夜,山野间的风,似乎与往常再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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