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妩红着眼出了门。
这艘官船的内饰极为豪华,单是舱房就有十几间。主舱设在艉楼上层,萧承一个人就霸占了一层。其余人则在下一层。
青妩的舱房最偏最小,在这一层的最角落,隔着一条走廊、两个议事舱,孤零零的连个同伴都见不着。
而此刻,青妩憋着一肚子气站在艉楼上层,眼神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她本来方才已经平了一些的。
原本听着嬷嬷那有几分道理的话,她的心里还是软下去的。想着就算他扔卷宗这事办的不好看,但毕竟人家位高权重,她受着就是了。
但事情坏就坏在,他连说辞都找好了——叫严嬷嬷问话,谁知道要怎么问?
若她不来,就怕下一秒,他就要随意寻个由头将嬷嬷遣走。
可笑。
青妩抬手“咚咚!”敲了两下,没有回应。
又敲了一遍,里面还是没有半点回应。
她的耐心也告罄了,抬手便推开了那雕花木门,“萧承,你什么意思?!”
里头烛火温然。
不巧的是,褚殷殷也在。她正在书案边与萧承说话,手中还不忘研墨。
白裙配玄衣,此情此景,
莫名地……融洽。
青妩站在门口,头一次觉着自己突兀。
见是季青妩,褚殷殷嘴角的笑意一顿,随即化开一个更温然的浅笑,“青妩妹妹,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她话是对青妩说的,眼尾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案后的萧承。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执笔的手稳如磐石,仿佛闯入的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青妩再傻,也看出眼前他二人之间不一般了。
“我……”
她呆了一呆,手指在袖中蜷起,突然觉得自己方才那般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未免太不体面了。
好歹她也是教养得体的官家小姐啊。
她站在这头,看他二人间特有的沉静默契,心中那点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斗志、愤怒,显得是那么不合时宜。
她觉得自己该走,“我找不到严嬷嬷,以为她在这里回话。”她答得拙劣。
褚殷殷笑道:“严嬷嬷不在这里,许是在左舷那边帮着清点行李,你下了楼往左走就是了。”
青妩点点头,略微迟疑地将目光投向萧承,想要求得许可。然他仍埋头写东西,执笔的动作也并未停滞。
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她顿了顿,低着头要转身。
“殷殷,你先回去。”
她听见萧承吩咐褚殷殷。
褚殷殷眸光微闪,在季青妩苍白的脸上一顿,从善如流地直起身:“也好,正事要紧。”
她走向季青妩,伸手搭在她交握的手上,轻轻握了握,低语道:“别怕,好好说。”
那抹白裙袅娜地消失在门外,还体贴地为他们掩上了舱门。
“咔哒。”
舱内霎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摇曳的烛火,以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空气中余下的那缕清雅的兰花香气,与那股沉香无声地交织。缠绕在青妩鼻尖,让她心神恍惚。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来,看他低头挥笔,心无旁骛、旁若无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在这头站着,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指节用力到发白,眸光也变得空茫茫。
她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腿有些发麻。
“过来。”
男人终于出声,声音平淡无波。青妩低着头,莫名觉出身上一道冷意,呼吸顿时一滞。
她怔怔的,抬起眼来,却见他目光如冰冷的尺,将她从头到脚丈量着。
青妩攥紧了衣角,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他稳如磐石,她摇摇欲坠。
“怎么?还要本官亲自来请?”他眸光是冷的,语气里也含了一丝不悦。
青妩面色苍白如纸,艰难地、小心地朝他走过去。
她在桌案前站定,脚下似有千斤。
“靠近些。”
她往前迈了一步。
“再近。”
她便又上前,如今站着的位置离他不过咫尺距离。
此刻她全身发冷,脸上像是爬了一层蚂蚁。
“怎么?不是自愿?”他抬眸,眸光黑沉,里头有冷意,也有威胁。
青妩苍白着脸,紧咬着唇,用力摇了一下头。
他静静看着她,审视般地扫过她,随即淡淡道:“——背转过身去。”
他这句话像一把锐利的刀,一刹那划破她心脏,伤口由小至大,腾得喷出一口血来。
青妩背转过身,死死咬住唇。她不明所以,只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泪珠一滴滴砸到地上。
他的表情总是平静,这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这般平静,自小、哪怕在梦里,也未曾变过。
小时候让她觉得安心,如今,只剩下恐惧。
她从未招惹过他,他为何总这般折辱她。
“把眼泪擦了。”
他忽然命令道。
青妩蹙眉,手忙脚乱地抹去眼泪。烦人。可恶。粗鄙武夫。下流胚子。合该天打雷劈的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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