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欢有些意外地向后一靠,慵懒地倚在椅背上,“原来是杜公子。”
“郡主,良辰美景,总闷坐着岂不可惜?不若由在下做东,请郡主移步太液池,一同观赏一番?”
“杜公子倒是难得。”
宫尚欢心下确实讶然。这人好几年不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了,昨日在萧府见到他已是意外,今日竟又来了。
她眼睛转到季青妩脸上,心内笑了下,道:“那,便依杜公子的。”
也罢,这季青妩既已喝了她递去的酒,往后便再蹦跶不了几天。她如今是圆是扁,又与她何干?若再与这杜玉衡传出些……岂不一举两得?
思及此,她笑得愈发慵懒随意,“本宫瞧着季小姐方才多饮了几杯,怕是有些醉了。不若杜公子先代本宫照料一番?”
说罢,也不等对方应答,便挥手遣退了侍奉的宫人,心情颇好地提起裙摆起身离席。众人见状,一面低声议论,一面起身跟随。
偏殿一下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人,在这空旷的殿里总归还是明显的。这种突兀的寂静,即使低着头,经历了方才那一遭,也会让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无比清晰。
季青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打算客套两句,便要先回马车上。
对,她要先回马车上等长姐。
“今日,多谢杜公子出言解围,青妩铭记于心。”她说。
她规规矩矩地屈膝行了一礼,“公子恩情,青妩再谢。若无他事,青妩便先行告辞了。”
青妩提了步子要转身,却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灼灼地打在她身上。
她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
这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身量颀长,着一袭雪白锦袍,眉眼间一股说不出的疏阔与平和。
只是,他看着她的目光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惊艳,又似是倏地闪过惋惜。
杜玉衡接收到了少女带着些许疑惑的目光,随即温和地微微一笑:“小姐不必多礼,更无须挂怀。今日,在下只是想请郡主同游,与旁人并无干系。”
青妩只觉得这位杜公子真是一位风光霁月的君子。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轻轻点头,没再多说。
“不过,”
他的声音清朗,如泉水叮咚,叫住了欲走的她,“此处离宫门甚远,夜色又深,宫道错综复杂,小姐一个人回去,怕是不便……最好还是寻一位宫人相伴。”
是啊,她是第一次来宫里呢。来的时候有宫人引路,可方才郡主将随侍的宫人尽数屏退了。走错了路,误入了不该去的地方,再碰上不该见的人,就白费工夫了。听了这话,季青妩一时想到了这些。
“太液池畔是最快捷的路,小姐顺着一路往前,望见连片的宫殿,那便是出宫的方向了。”
杜玉衡看着她如粉荷般白皙柔嫩的侧脸,“太液池两侧都是灯火通明的甬道,不怕走错路。”
青妩垂眸思量着,又听见他说,“小姐若不急于一时,我带了小厮来,可即刻着他去寻一位可靠的宫人来,好引着小姐前往太液池。”
他很是体贴地提醒,“这里离太液池倒不算远,只是曲径通幽,容易走岔路,若是脚步快些,一刻钟也就到了。”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礼数也周全,方才替她解了围,眼下又体贴周到地提醒她,他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良善之人。
青妩侧过身,轻轻一笑:“多谢公子,那,便劳烦公子了。”
杜玉衡唤来小厮,吩咐了两句,小厮便去寻宫人了。
一时间,殿内又静下来。
少女微微低着头,交握着手规规矩矩地站着。
宫灯照映下,她的脸庞微微泛红,是少女特有的娇羞。长睫微微颤动着,透出几分不知所措的忐忑,眼尾却又晕染出少女的娇艳。
杜玉衡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词:秾艳。
他恍惚了一瞬,“方才在席间,无意听得小姐谈论画作,见解十分精到,可是师从大家?”
季青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她一向喜爱丹青,方才许是与密友谈到兴头上,声音大了些,让人听了去也不无可能。
她十分含蓄地摇摇头,“只是家中长辈喜爱丹青,自小胡乱看些罢了。”
杜玉衡毫不掩饰眸中赞叹与欣赏:“以画寄情,以画言志,小姐画笔丹青,想必是心中有所感有所悟吧?”
“公子是画坛中人?”
“不过收藏些罢了。”
他像是想起些什么,“在下与京城时兴的团花画社有些渊源。曾购得几幅康先生的画作,挂于家中。这画社虽小,画作却是值得一看的。”
青妩来了兴致,问道:“康先生?是江南来的康俞先生么?”
杜玉衡见她因欢喜而染上的笑容,以及微微克制而生出的羞涩,眼前忽然冒出另外一张脸,心蓦地抽痛了一下,他慌忙垂下眼,“想不到…你也喜欢康先生的画。”
他看着她被柔和灯光勾勒的脸庞,“改日可否——”
“——本官来得似乎不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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