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顺如数家珍,接口笑道:“是呢,从前在家里,到了秋日有你爱吃的桂花糖糕,春日便是白梨清露,你只爱这两样,旁的点心是一口不沾的。恰巧我也爱吃这两样,故而但凡我有,便定然有你一口吃。”
姜顺话音刚落,红襄便托着杯盏与那姜顺所言的白梨清露进了门中,见四下无人,只有姜家姐妹二人,倒是着实一怔,须知平日里,这偏僻狭小的后殿是从来少不得人的,便是姜颂睡着,也总有仆婢守着,更不必提疏月与顾太医一日两趟地来,每次都是不小的阵仗。
“这么快就好了?拿过来,我喂给三妹喝。”
姜顺伸手向红襄索要,红襄双手握紧那一盏清冽的白梨清露,上面还浮着几瓣雪白的梨花,可她只是垂首盯着,良久未动,直到姜顺复又出声唤她,红襄才恍惚回过神一般,怔怔抬眼看了看姜顺,很快又转动眼眸凝望姜颂。
谁也猜不到,她停顿的这一刻,究竟在想什么,就像姜家姐妹二人,也全然没有猜到,红襄接下来的举动。
那杯清甜无比的白梨清露被红襄骤然攥紧,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被她猛然一泼,尽数洒在了姜顺的面上和衣襟上。红襄是故意朝着姜顺的眼睛而去,故而水与花瓣多钻进了姜顺的双眼之中,痛得她睁不开眼,看不清眼前人。
红襄趁着姜顺挣扎着起身的空当,迅速拔下发间的发簪,露出锋锐的簪尖,身一前探,便对着姜颂的脖颈处刺去。
事发突然,姜颂见发簪刺来,神智尚恍惚,第一反应竟是,她用来刺自己的簪子还是当时作为祝贺她大婚的谢礼送给她的那一枚。
姜颂自服用了解药,便力气顿消,至今尚未恢复,便是即行躲避,也未能完全避开这般锋芒,那一簪扎进了姜颂的肩上,飞溅出来的血落到了她苍白的脸上和红襄布满了茧的手掌上。
红襄显然不满足只是刺伤姜颂的肩膀,拔簪还欲再刺,姜颂此时已被逼至床内侧,动作极为不便,又使不出分毫力气,真乃情况危急时刻,这便是姜顺睁眼时所见,近乎毫无犹豫,她立时扑上去攥住红襄那枚将要刺入姜颂脖子的金簪。
姜顺已经大声唤了人来,这是红襄最后的机会,故而她只能拼命一搏。姜顺来挡,可她也是个自幼柔弱的娇小姐,力气全然比不上自小便开始做活谋生的红襄,三两下便被红襄挣脱开来。
无法,姜顺力气不敌,只能以身相护,死死挡在姜颂身前。红襄本意只想杀死姜颂,可姜顺拼死阻挡,她就只能先杀姜顺再杀姜颂了,毕竟只要姜顺死了,就无人能再阻止自己了。
如此想着,红襄猛然举起金簪狠刺了姜顺脖子一下,鲜血淋漓,喷涌而出,溅了红襄满面,更显其狰狞。
姜颂此时也顾不上金簪伤人,慌忙飞身扑去,把姜顺搂在怀中,用自己的手按上她不住涌血的伤处,任凭红襄的金簪刺在自己的手臂上和肩膀上,直到匆忙赶来的仆婢尖叫着把浑身是血还在不断用金簪刺伤姜颂的红襄制住拉开。
“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姜颂听着自己发颤的声音,顿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若非湿热的鲜血在自己的手中不住流淌,她会觉得这是她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只是她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生,姜顺仍旧坐在她床榻前同她说话,红襄仍旧捧着白梨清露,笑着递给她喝。
“大姐,你不要怕,太医就快来了,你会没事,你不会死的。” 姜颂看着姜顺涣散的眼瞳,不住颤抖着,说着一些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
刺得太深了,流的血止不住,已经,救不了了。姜颂不善医术,可她是天生的刺客,咽喉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伤到此处,又伤得这样重,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她的姐姐,胸口还在起伏,还睁着眼睛看着她,她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祈求神佛能庇佑她的姐姐,死里逃生,就像曾庇佑过她自己那样。
“三妹,你饿不饿?我这儿有几块桂花糖糕,你拿去吃,别为了和夫人置气,饿坏了自己呀。” 耳畔骤然响起的温柔声音,与眼前姜顺濒死的痛苦模样交相重合,竟生出种诡异的熟悉感。
“三妹来了?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能拿来招待你,白梨清露,要喝吗?” 随着一句句笑言不断在耳边掠过,姜颂眼前满面血污的姜顺竟变成了一袭粉衫,尚未盘发的少女,正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
那是十七岁的大姐,姜颂头疼欲裂,胸口似被针对锥扎碾,却仍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想去抓眼前人的粉衫。
“别走。” 姜颂话音未落,也是一口鲜血吐出,歪倒在了已然合闭双眼的姜顺身侧,昏厥不醒。
她不是不爱吃别的点心,只是因为桂花糖糕和白梨清露都是大姐给她的,而在那个姜府里,除了大姐,她谁都不能信。
彼时刚回府的姜颂经历过亲近她的鸽子被杀了炖汤,被污蔑殴打妹妹险些被当众掌嘴种种之后,已经像一只惊弓之鸟,不敢信任姜府的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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