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驿路暗流生
显庆四年,春。太极殿的金砖地冷硬如铁,殿中烛火明明灭灭,将百官的身影投在朱红立柱上,影影绰绰,竟透着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
朝班肃立,鸦雀无声。忽有一人越众而出,跪倒在丹陛之下,苍老的声音刺破沉寂,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殿宇之间。
来人正是侍中许敬宗,他年近古稀,花白的胡须凌乱地贴在颌下,佝偻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竟燃着亢奋的光。他双手高高举起一卷明黄封皮的奏章,声音尖锐得像是要撕破殿顶的藻井:“陛下!臣有密奏!事关社稷安危,恳请陛下御览!”
高宗李治端坐龙椅之上,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本就因连日朝事心力交瘁,此刻眉头紧锁,沉声道:“许爱卿,有何要事,速速奏来。”
许敬宗膝行两步,将奏章高举过顶,朗声道:“臣奏——太尉长孙无忌,勾结监察御史李巢,暗通废太子李承乾旧部,私蓄死士,意图拥立荆王李元景登基,谋逆作乱!”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百官窃窃私语,神色惶惶。关陇集团的几位老臣脸色煞白,刚想出列辩驳,却被一旁李义府投来的阴冷目光逼退。李义府站在朝班前列,身着绯色朝服,面容白皙,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藏着毒蛇般的狠厉。
“陛下!”许敬宗见高宗脸色铁青,心头更喜,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高高扬起,“此乃长孙无忌与李巢的往来密函,臣已派人截获!信中字字句句,皆是谋逆之言,铁证如山!”
内侍快步上前,将书信呈至龙案。高宗一把抓起,目光扫过信上的字迹,那笔锋苍劲,竟与长孙无忌的手笔别无二致。他越看越怒,猛地将书信掷在地上,龙颜大怒:“竖子!竟敢如此!”
书信轻飘飘落在金砖上,恰好滚到裴敬之的脚边。
裴敬之立于朝班之首,一身月白朝服纤尘不染,腰间金鱼袋随动作轻轻晃动。他俯身拾起书信,指尖拂过纸面,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那一笔一划。旁人只道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可他却敏锐地嗅到一丝极淡的檀香——那是一种混合了沉香与龙脑的独特香气,是李义府府中独有的墨香,还是当年他亲手为李义府调制,只因其偏爱此味,却不想今日竟成了构陷忠良的铁证。
“许侍中。”裴敬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他举着书信,眉眼间一片清冷,“这封密函,不知是从何处截获?李御史既与长孙太尉同谋,为何至今仍在御史台当值,未曾有半分异动?”
许敬宗被问得一窒,随即强辩道:“裴太傅此言差矣!长孙无忌老奸巨猾,行事缜密,李巢不过是他安插在朝中的棋子,自然不会轻易暴露!”
“哦?”裴敬之挑眉,指尖捻起信纸一角,故意将那缕檀香送至鼻端,目光淡淡扫过李义府,“只是这信上的墨香,倒是别致得很。李侍郎,你素来钟爱沉香龙脑调的墨,不知这香气,可是与你府中的墨锭同出一脉?”
李义府脸色微变,随即挤出一抹笑容:“裴太傅说笑了。天下间用沉香龙脑调墨者,何止我一人?太傅莫不是想为长孙无忌开脱,才出此无稽之谈?”
他话音刚落,许敬宗便附和道:“陛下!裴太傅与长孙无忌相交甚密,今日之言,怕不是在偏袒旧友!还请陛下明察!”
高宗看着殿中争执的三人,脸色愈发阴沉。他看向裴敬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又被许敬宗的“铁证”刺痛——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多年,早已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如今有了这般“把柄”,岂能轻易放过?
裴敬之将书信缓缓放下,指尖的青气一闪而逝。他知道,今日这殿上的交锋,早已不是证据真伪的辩驳,而是权力的倾轧。那封书信是饵,许敬宗和李义府是钩,而武昭仪藏在幕后,正等着长孙无忌这头猛虎,落入他们精心编织的罗网。
殿外的风卷着春寒,穿过窗棂缝隙,吹得烛火猛地一颤。裴敬之望着龙椅上神色不定的高宗,心头一片冰凉。他知道,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裴敬之站在朝班中,一身朝服,腰佩金鱼袋,是百官之首的太傅。他看着高宗李治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手中紧握着那封书信,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想站出来,说这信是伪造的,说长孙无忌忠于大唐,说许敬宗等人是在构陷忠良。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李义府拉住了衣袖。
“裴太傅,”李义府的声音带着一丝阴恻恻的笑意,“陛下正在气头上,太傅何必触霉头?”
裴敬之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李义府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眼中却藏着毒蛇般的狠厉。他知道,李义府和许敬宗,是武昭仪的心腹,而武昭仪,想要的不仅仅是皇后之位,更是长孙无忌手中的关陇集团权柄。
“放肆。”裴敬之甩开他的衣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修仙者的威压。李义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他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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