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会所室内,冷杉木的淡香仿佛凝固了。叶枭那句石破天惊的询问——“可以随时联系秦风,或者……直接找我。”——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陆墨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后,水面却被他迅速拉回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强行抚平。
“那么,说说你的调查进展吧。”
他不再看她,目光落在她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仿佛刚才那句蕴含着无限深意与危险“帮助”的提议,只是谈判前例行公事的客套。这种收放自如的掌控力,比直接的胁迫更让人心悸。
陆墨染指尖在膝盖上微微蜷缩,又迅速松开。她面上波澜不惊,甚至顺着叶枭的话,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职业化认真的表情:“好的,叶少。”
她倾身拿起文件袋,动作流畅地取出里面整理好的资料,却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摊开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开始条理清晰地陈述。她重点汇报了已经冻结的“启辰物流”账户情况,以及初步查明的、几笔通过复杂空壳公司流转的异常资金流向,并指出了其与境外那家律师事务所的关联。
她的汇报逻辑严密,数据清晰,指向明确,但却巧妙地“忽略”了最关键的部分——那份林婉如亲笔签名、强行扭曲风险评估的“情况说明”,以及她对于资金最终流向与“叶氏远东资本”可能存在微弱关联的猜测。这些是她手中最重要的底牌,绝不能轻易示人。
叶枭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沙发扶手,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资料上,偶尔会抬眸扫她一眼,那眼神深邃难测,像是在评估她话语里的信息量,又像是在衡量她这个人此刻的“诚意”。
“……基于以上,初步判断‘启辰物流’存在严重的内部舞弊和利益输送嫌疑,下一步将深入追查资金最终受益人和公司内部可能的合谋者。”陆墨染做完总结,抬起眼,坦然迎向叶枭的目光。
叶枭没有立刻评价她的汇报,沉默在室内蔓延了十几秒,这短暂的寂静带着无形的压力。他忽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定她:“合谋者?陆小姐认为,陆氏内部,除了你母亲之外,还有谁可能牵涉其中?或者说……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最终的受益者?”
这个问题,犀利无比,直指核心!更像是一个陷阱!无论她回答是陆明远,还是暗示可能与叶氏有关,都可能立刻引火烧身!
陆墨染心脏一紧,但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却露出适度的凝重和谨慎:“叶少,目前证据还不充分,我不想妄加揣测。调查需要基于事实,我会追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她将球踢了回去,态度坚决却滴水不漏。
叶枭盯着她,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欣赏,又像是嘲讽她的滑不溜手。他不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调查方向很清晰。不过,涉及境外资金和可能存在的复杂背景,阻力不会小。我会让秦风调一组人配合你,确保调查顺利进行,也保证你的……安全。”
他又提到了“安全”,并且是直接派人“配合”!这不再是询问,而是近乎强制的安排!名为配合,实为监控,要将她的一举一动彻底置于他的眼皮底下!
陆墨染的背脊瞬间绷直。她知道,关键时刻来了。接受,意味着彻底沦为他的棋子,失去自主权;拒绝,则可能直接触怒这头猛虎,后果难料。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决定。
她微微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中是一片清冷而坚定的光,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谢谢叶少的好意。不过,暂时不用麻烦秦助理和叶氏的人了。”
叶枭敲击沙发扶手的手指蓦地停住。室内空气仿佛骤然降温。
陆墨染仿佛没有感觉到那瞬间凝固的威压,继续平静地说道:“调查刚起步,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我在集团内部已经组建了可靠的团队,前期调查足以应对。至于安全……”她顿了顿,目光澄澈地看向叶枭,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自信的弧度,“我相信,在叶少投资的项目里,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动项目负责人。而且,我自己也能处理。”
“我可以处理。”
这四个字,她说得清晰而平静,却像一块投入冰面的石子,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她拒绝了。不仅拒绝了他人手的介入,更隐晦地指出了叶枭的“投资”本身就是她目前最大的护身符,同时,也展现了她独立应对风险的自信。
叶枭深邃的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忤逆的不悦,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味盎然。他身体缓缓靠回沙发背,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柔弱、骨子里却透着惊人韧性和胆识的女人。
多久了?多久没有人敢如此直接地拒绝他的“好意”?而且,是在刚刚经历过那种超自然威胁的暗示之后。
“有意思。”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既然陆小姐有信心,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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