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VIP楼层走廊的寂静，被叶枭离去的沉稳脚步声打破，又迅速被病房内陆玲珑歇斯底里的哭嚎和林婉如惊慌失措的安抚声所填充。那扇厚重的病房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陆墨染站在原地，叶枭离去时留下的那句低语，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耳膜，余音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戏演得不错。”
“不过，下次想查你母亲，可以直接一点。”
“我讨厌浪费时间。”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破了她精心维持的伪装，将她最隐秘的意图暴露在冰冷的探照灯下。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淡漠，以及……一丝隐晦的不耐烦。
他看穿了。从头到尾。
他默许她调查，甚至提供了便利，但她的“迂回”和“表演”，在他眼中成了效率低下的“浪费时间”。
这是一种更严厉的评判。
陆墨染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寒意和一丝被彻底看穿后的狼狈。不能乱。越是被动，越要冷静。
她脸上那副担忧妹妹的温婉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疲惫的平静。她转向仍在试图压制陆玲珑的林婉如，语气疏离而果断：“母亲，既然叶少也来看过了，说明外界都很关注玲珑的情况。这里医疗条件好，您多费心照顾。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林婉如此刻心乱如麻，既恐惧叶枭的突然现身，又担忧女儿的疯态，更怕陆墨染继续留在这里会刺激出更多不可控的事情，巴不得她赶紧走，闻言只是胡乱地点点头，眼神躲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墨染不再多言，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那个被怨恨扭曲、眼神却诡异发亮死死盯着自己的“妹妹”，转身离开了病房。关门时，她还能听到陆玲珑那夹杂着哭嚎和尖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走了……叶枭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更浓了。陆墨染快步走向电梯间，每一步都踏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她需要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需要空间来消化叶枭的警告，更需要调整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直接一点”……叶枭在暗示什么？提供更直接的证据？还是……默许她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对付林婉如？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和沉静如水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善良，只有权衡利弊后的冷硬决断。
与此同时，医院地下停车场，一辆线条冷硬、车窗玻璃经过特殊处理的黑色轿车内。
叶枭坐在后座，指尖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膝上摊开的一份文件上，但眼神却并无焦点。车内气氛凝滞，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低沉的嗡鸣。
坐在副驾的秦风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低声汇报：“叶少，医院这边的监控已经处理过，不会留下您探访的明确记录。王副总那边过敏原因初步排查是接触了某种强效过敏原，来源还在追查，但与陆墨染小姐无直接关联。”
叶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雪茄光滑的茄衣。
秦风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另外，根据监控，陆墨染小姐在您离开病房后约三分钟也离开了，直接返回了陆氏集团。期间没有与其他人接触。”
叶枭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扫过秦风：“她在病房里，什么表现？”
秦风组织了一下语言，客观描述：“根据观察和音频片段，陆二小姐情绪极度失控，对陆墨染小姐进行辱骂和指控。陆墨染小姐……始终表现得很克制，没有反驳，甚至试图安抚，最后以公司有事为由离开。陆夫人情绪激动，未有效干预。”
叶枭沉默着，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昏暗的停车场，脑海中却浮现出刚才病房里的那一幕：陆墨染站在癫狂的妹妹和崩溃的母亲面前，身形单薄却背脊挺直，脸上那种……看似担忧，实则深不见底的表情。
以德报怨？
不，叶枭从不相信这种童话。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冷静和理智。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不与疯狗撕咬，保持体面，甚至利用对方的疯狂反衬自己的“善良”，以赢得旁观者（比如他）的认可和同情。
这种冷静，这种在极端环境下依旧能清晰计算利弊、控制情绪的能力，恰恰是他所欣赏的“价值”之一。比那些只会哭闹撕扯的蠢货，有用得多。
至于她调查林婉如的目的？无非是争夺家产、报复迫害那点事。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只要她最终能帮他厘清“芳华”的隐患，肃清陆氏内部的蛀虫，她用什么手段，他并不关心。甚至，如果她真有那份狠辣和智慧，他不介意在必要时，推她一把。
想到这里，叶枭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忽然觉得，这个从乡下回来的陆家大小姐，比他最初预想的，要有趣那么一点点。至少，比那个空有野心却蠢不可及、如今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陆玲珑，要顺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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