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城西造纸厂的排污口，林静云踩着露水站在河边，指尖触碰过泛着异味的河水——黑色泡沫黏在岸边石块上，连水草都透着暗沉的灰色。环保局局长周明跟在身后，手里攥着检测报告，声音压得极低：“初步检测显示，污水里的COD值超标三倍，重金属含量也超出安全标准，已经影响到下游三个村的灌溉用水了。”
林静云没回头，目光落在河面上漂浮的死鱼身上：“厂长李茂才现在在哪？昨天跟他谈的转型方案，他有没有松口？”
“在办公室里坐着呢，说是要等市里给‘说法’才肯签字。”周明叹了口气，“他跟我们叫板，说造纸厂要是停了，城西片区的税收要少四分之一，还说我们是‘为了政绩不顾民生’。”
两人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推开门，只见李茂才正把一叠文件扫落在地，看到林静云进来，他也没起身，靠在椅背上冷笑：“林书记倒是来得早，是来给我送停产通知书的？”
“我是来跟你谈生路的。”林静云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是造纸厂去年的财务报表，红色亏损数字格外扎眼，“你自己也清楚，厂子靠偷排污水节省成本，早就是恶性循环。现在整改，还有转型的机会；等真被查封了，你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李茂才扯了扯领口，语气带着不屑：“转型？说得轻巧！更换污水处理设备要三千万，生产线改造还要两千万，我去哪凑这么多钱？你别跟我说补贴和贷款，那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钱的事，市里可以帮你想办法。”林静云把报表放在桌上，“除了30%的转型补贴，我还能帮你对接省里的‘绿色制造专项基金’，只要你的整改方案通过评审，最高能拿到两千万低息贷款。而且，我已经跟溪云谷的茶企谈过，他们需要大量包装用纸，只要你的产品达到环保标准，这就是现成的订单。”
李茂才的眼神动了动，却还是嘴硬：“订单能有多少？万一改造完订单跟不上，我还是得倒闭。”
“订单的事我可以给你保证。”林静云从包里拿出一份意向书，“溪云谷今年要扩大茶园面积，包装用纸需求至少增加50%，而且他们愿意跟你签三年的长期合同。只要你能按时供货，利润绝对比现在偷排要稳定。”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李茂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在权衡利弊。林静云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起身道：“你再好好想想，下午五点前给我答复。要是同意整改，我让环保局和经信局的人过来帮你制定详细方案；要是不同意，明天环保局就会依法下发查封通知书。”
离开造纸厂，林静云直接去了市政府。刚进办公室，方晓就拿着一份名单匆匆进来：“林书记，您让我查的‘高耗能企业联盟’有眉目了。化肥厂的赵建国、造纸厂的李茂才，还有水泥厂的张海涛，这几个人最近经常一起吃饭，好像在商量怎么应对转型政策。”
林静云接过名单，上面标注着几人近一个月的见面记录，最近一次就在昨天晚上——正是她和李茂才谈整改的前一天。“看来他们是想抱团抵制。”她冷笑一声，“赵建国昨天刚同意转型，今天就跟李茂才碰面，恐怕是又动摇了。”
“要不要我去提醒一下赵建国？”方晓问道。
“不用。”林静云摇了摇头，“他们抱团也好，正好可以一起谈转型政策，省得我们一个个去沟通。你去联系这三家企业的负责人，就说明天上午九点在市政府开座谈会，我亲自跟他们谈。”
下午四点半，李茂才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不少：“林书记，我同意整改，但我有个条件——市里得保证贷款能按时到账，而且订单不能出问题。”
“放心，这些我都会落实。”林静云松了口气，“明天的座谈会你也过来，跟其他企业负责人一起聊聊，或许还能找到合作的机会。”
挂了电话，林静云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解决完李茂才的问题，又冒出个“企业联盟”，转型之路果然步步都是坎。她掏出手机，点开与周烈的聊天界面，上次发送的消息还停留在“路上注意安全”，他至今没有回复。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编辑了一条消息：“最近处理企业转型的事，有点累。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好好聊聊吧。”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等了很久，依旧没有回复。她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口袋——或许，他还在生气，或许，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第二天上午九点，座谈会准时开始。赵建国、李茂才和张海涛坐在对面，脸上都带着戒备。林静云没有绕圈子，直接拿出转型方案：“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你们商量怎么抱团转型。比如化肥厂生产的有机肥，可以供给茶园；造纸厂生产的环保包装纸，可以用于有机肥和茶叶的包装；水泥厂则可以参与产业园的基础设施建设。这样既能降低成本，又能形成产业链，大家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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