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解剖课骨骼系统的理论课和实验课都学完了。
今天上午的解剖课是骨骼系统的最后一课:可视化电教课,与护理一班联合开课。
詹晓阳抱着笔记本站在95口腔班队伍里,额头抵着冰凉的墙壁,试图驱散早起带来的困意。
凭着前世的记忆,今天是两班合上的开颅手术电教课,据说要播放真实手术录像,场面骇人。为此,他一早去小卖部买了一包话梅,想着一会悄悄递给刘小惠。
听说特别血腥,黄朝彬凑到詹晓阳耳边,上届有人当场吐了。
詹晓阳点点头,胃部微微抽搐。
安静!谢老师的声音从电教室门口传来,按班级和学号入座。
人群立刻有序流动。詹晓阳走到刘小惠的身旁,把话梅夹进她的课本里轻声说道:“一会可以拿出来含着。”
在刘小惠诧异的表情下,詹晓阳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三排中间,不前不后,刚好正对屏幕。
“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电教室音响里正播放着歌曲,这是电视剧《人在旅途》的主题曲,詹晓阳熟悉,很多同学也跟着哼唱起来。
今天口腔班恰巧与护理一班联合开课。詹晓阳眼光扫过,马上就发现詹清容和她们护理班女生坐到了他右上方。她今天把头发全扎进护士帽里,露出光洁的额头,比平时多了几分干练。
詹清容也发现了他,朝他浅露一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视屏幕。
电教室灯光熄灭,投影仪发出嗡嗡的启动声。谢老师站在讲台侧边,白大褂在投影光中泛着冷色调的蓝:今天的内容是标准开颅术,重点观察硬脑膜分离和脑组织保护。
屏幕亮起,直接切入手术画面——患者头部已经消毒铺巾,只露出剃光的头皮。无影灯下,手术刀划出的弧形切口异常清晰,皮肉翻开的瞬间,詹晓阳听见后排有人倒吸凉气。
冠状切口,谢老师解说,注意主刀医生的持刀角度。
詹晓阳强迫自己紧盯屏幕,屏幕里刀刃分离皮下组织的画面比想象中更直观,脂肪层泛着淡黄色,血管像细小的红色树根分布在浅筋膜中。当电凝止血时,组织收缩发出的轻微声通过音响放大,詹晓阳喉头滚动了一下。
接下来是颅骨钻孔。谢老师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讲解天气预报。
高速颅骨钻接触头骨的刹那,詹晓阳手指猛地掐进掌心。刺耳的摩擦声充斥着电教室,骨屑飞溅到术野巾上的画面让几个女生捂住了嘴。詹晓阳余光瞥见刘小惠也不例外。
四孔定位,谢老师继续道,注意钻头与颅骨的角度。
钻头换成了线锯,在相邻骨孔间穿行。当锯条开始切割时,詹晓阳突然想起凤凰山的木匠锯木板,但眼前这个里包裹的是人类最精密的器官。线锯来回运动的声响像某种诡异的催眠曲,他发现自己竟能通过声音判断锯到哪一层——外层骨板的沉闷,板障层的松散,内层骨板的脆响。
现在取下骨瓣。
骨瓣被小心掀起时,詹晓阳胃部一阵绞痛。他从未如此直观地看到人类头骨的内部构造——那些在解剖图谱上只是线条的血管沟和脑回压迹,此刻真实地呈现在眼前,带着生命的质感。硬脑膜暴露出来,像层半透明的灰蓝色薄膜,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注意硬脑膜剪开方式。谢老师提醒。
剪刀尖轻轻挑起硬脑膜的瞬间,詹晓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屏幕上的显微镜头下,脑组织如活物般微微搏动,沟回间有细小的血管跳动。这个画面比任何血腥场景都更具冲击力——那团粉灰色的物质,承载着一个人的全部记忆、情感和人格。
现在进行肿瘤切除......
当手术器械探入脑组织时,詹晓阳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低头,把脸埋进手掌,喉咙里泛起酸苦。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连游班长都发出了不适的轻哼。只有谢老师的声音依然平稳,精确描述着每一个操作步骤。
脑组织没有痛觉神经,谢老师的话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每一步操作都关乎患者术后生存质量。
这句话像盆冷水浇醒了詹晓阳。他抬起头,强迫自己重新看向屏幕。此时手术已进入关键阶段,显微镜下,肿瘤组织与正常脑组织的界限逐渐清晰。主刀医生的手法精准如绣花,每一次分离都恰到好处,既彻底切除病变,又最大限度保护功能区。
看这里,谢老师突然提高声音,注意保护中央前回,这是运动中枢......
詹晓阳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他开始理解每个步骤的意义——为什么切口要呈冠状,为什么骨瓣要那样翻转,为什么硬脑膜要如此剪开。医学不再是书本上的平面知识,而是立体的、有温度的生命艺术。
当手术进入缝合阶段,电教室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
最后提醒,影片结束前,谢老师关上投影,这例患者术后存活十二年,无神经功能缺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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