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并非废弃工厂的寒意,而是深入骨髓的麻木。帝壹的意识漂浮在右眼永恒的黑暗里,左眼空洞的死寂如同深渊的入口。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被拖拽着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移动,都让破碎的躯体发出无声的哀鸣。听觉是唯一残存的窗口,捕捉着这绝望避难所里的一切:雨水敲打腐朽铁皮的鼓点,苏晚压抑的啜泣,特警沉重的、带着痛楚的呼吸,还有…洛璃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生命体征:临界(失血/低温/多处骨折恶化)!」**
**「污染核心:深度沉寂(残余声波感知)!」**
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他被粗暴地拖拽着,扔在了一堆散发着浓重机油和铁锈味的破旧帆布上。身体撞击的剧痛让他眼前(意识中)一阵猩红闪烁。
“帝壹!撑住!”苏晚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双冰冷颤抖的手试图扶正他的身体,又怕碰到伤口。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显然还未从“渡鸦”基地的炼狱和秦岳的“背叛”中缓过神来。
“咳咳…”帝壹想回应,喉咙里却只涌出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
“别说话!”特警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强行压制的痛苦。帝壹“听”到他拖着一条腿,在湿冷的空气中摸索,“苏晚,检查洛璃!我的腿…可能废了,帮不上大忙…找找这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绷带…或者…能点火的东西…”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弃厂房里回荡。是秦岳。他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向厂房深处一个被巨大废弃机床半掩的角落。帝壹被动感知的声波震颤中,清晰地捕捉到他打开那个银色手提箱的声音,以及将小零的圆柱形容器小心放置时,容器底部与水泥地接触的轻微摩擦声。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专注。
“秦岳!”苏晚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愤怒和质问,“你到底是谁?!你把他们当什么?!货物吗?!洛璃为了救我们差点死了!小零还是个孩子!”
秦岳的脚步顿住。他没有立刻回答。厂房里只剩下雨声和压抑的喘息。过了几秒,冰冷的声音才传来,不带一丝波澜:“我是秦岳。一个确保‘摇篮’不会彻底失控的人。他们的价值,决定了他们的生存方式。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苏晚。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做点有用的事。”
“价值?!”苏晚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可以标价的物品?!”
“在‘教授’眼里,在‘忒弥斯’眼里,在‘渡鸦’眼里,甚至在某些自诩正义的机构眼里…你们都是。”秦岳的声音依旧冰冷,“区别在于,我至少给了你们暂时活着的‘价值’。现在,闭嘴,或者出去淋雨冷静一下。”
冰冷的现实如同淬毒的匕首,刺穿了所有虚妄的希望。苏晚的啜泣变成了无声的哽咽。特警沉默地靠在冰冷的机器残骸上,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
帝壹躺在帆布上,右眼的黑暗里翻涌着冰冷的愤怒和无力。秦岳的话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他们从黑隼研究所的灰烬中爬出,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大、更冰冷的牢笼。而钥匙,似乎掌握在这个身份成谜、冷酷无情的“博士”手中。
他强迫自己冷静。愤怒只会加速死亡。他必须利用这具残躯仅剩的东西——那丝对声波震颤的被动感知。他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声呐,扫描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嗡…
声波震颤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巨大的废弃车床,锈迹斑斑,如同钢铁巨兽的骨架。角落里堆叠着沾满油污的木箱和破轮胎。头顶是腐朽漏雨的彩钢板屋顶。雨水从破洞中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霉菌和雨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气味。唯一的“光源”,是远处秦岳那边,手提箱打开时,内部仪器发出的微弱幽蓝光芒,以及小零容器底部稳定运行的指示灯散发的微弱绿光。
环境恶劣。没有药品,没有食物,只有寒冷和绝望。
“洛璃…怎么样?”帝壹用尽力气,嘶哑地问。
“很…不好…”苏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呼吸很弱…脉搏几乎摸不到…身上很冰…秦岳!你那些仪器呢?!救救她!”
秦岳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仪器启动音。“她的生命维持系统已经崩溃。芯片熔毁引发的神经连锁崩解是不可逆的。我能做的,只是延缓她身体机能的彻底停止。核心数据需要她的脑波模式作为活体密钥之一,暂时不能让她死。”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至于治疗…这里没有条件。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
帝壹的心脏如同被冰封。洛璃…那个曾经在法庭上叱咤风云、在冷藏库救他性命、在机房爆发最后力量的女检察官…难道就要在这冰冷的废弃工厂里,无声无息地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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