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的、类似被烈日暴晒过的干燥岩石气息,清新、灼热,带着一种大地深处的沉凝力量感。
李清风没有坐在书桌前,也没有坐在板凳上。他搬了个更矮的小马扎,就坐在离玄猫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手里端着的,依旧是那个边缘豁口的旧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琥珀色土茯苓水。
他没有看玄猫,目光低垂,落在自己脚边一小块被灯光照亮的水泥地面上。眼神看似放空,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他的呼吸节奏…变得极其古怪。
每一次吸气,都悠长得仿佛要将整个房间的空气抽干,胸腔却不见明显起伏。每一次呼气,又短促得如同蜻蜓点水,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砂石摩擦般的轻微“嘶”声。这呼吸节奏,竟隐隐与玄猫腹中那低沉悠长的“咕噜”声,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难以察觉的…共鸣?
一人一猫,一呼一吸,一咕噜一嘶鸣,在这昏暗静谧的空间里,如同两股无形的潮汐,缓慢而坚定地交织、律动。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干燥岩石气息,似乎也随着这奇异的韵律,微微地起伏、流转。
李清风端起搪瓷缸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土茯苓水。水流滑过喉咙的声音,在这奇特的韵律中,竟也显得格外和谐。他放下缸子,目光依旧低垂,落在脚边那一小片光斑上,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玄猫腹中的“咕噜”声,似乎更加深沉、更加悠远了一些。它周身那纯粹的玄黑幽光,也随之微微荡漾,如同平静深潭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
……
南江市西郊,“老坟山”荒岭深处。
正午的烈日高悬,却无法驱散这片山坳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寒与死寂。阳光照射下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黑色帷幕过滤,落到地面时只剩下惨淡无力的灰白。
枯井周围,已彻底沦为一片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泥沼。泥沼表面,粘稠的气泡如同垂死巨兽的呼吸,缓慢地鼓起、破裂,喷溅出带着丝丝黑气的腐液。覆盖井口的几块青石板,在持续的剧烈震颤中,边缘已经碎裂、移位,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漆黑井口。
呜呜呜——!!!
井底深处传来的低沉怨毒鸣叫,已不再是闷响,而是变成了清晰、高亢、如同无数生锈铁片在玻璃上疯狂刮擦的尖锐嘶鸣!这嘶鸣声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和混乱,在山坳中疯狂回荡,震得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轰隆!咔嚓!
山坳边缘,昨日崩塌的山壁处,再次传来岩石断裂滚落的巨响!更多的巨大石块,覆盖着厚厚的黑色冰晶,轰隆隆滚入下方的泥沼,溅起冲天的腥臭黑浪!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冰冷、带着浓重湿寒与腐朽死寂的阴煞气息,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黑色狂潮,正从枯井深处和山壁崩塌的缺口处,疯狂地喷涌而出!这股气息不再是弥漫,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如同浓烟般的灰黑色气流,扭曲、盘旋,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山坳之外,向着更广阔的山林、田野、乃至…远处南江市隐约的轮廓方向,汹涌地扩散开去!
灰黑色气流所过之处,景象更加骇人。
碗口粗的枯树不再是折断,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在尖锐的嘶鸣声中,瞬间干瘪、风化,化作漫天灰白色的粉尘飘散!
地面裸露的岩石,覆盖的黑色冰晶迅速增厚、蔓延,发出“咔咔”的冻结声,转眼间就凝结成一片片光滑、冰冷、散发着死气的黑色冰岩!
几只被惊飞、试图逃离这片魔域的乌鸦,刚扑棱着翅膀飞过灰黑色气流的上空,身体便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雕,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砸在漆黑的冰岩上,碎裂成几块覆盖着白霜的僵硬肉块!
山坳的风声彻底变成了鬼哭狼嚎。尖锐、混乱、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毁灭欲的嘶鸣,如同无形的魔爪,疯狂地撕扯着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生机。
就在这股毁灭性的灰黑色气流即将冲出山坳,扑向山脚下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时——
嗡…嗡…嗡…
小河平静的水面上,靠近山脚的一段区域,毫无征兆地荡开了一圈圈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涟漪中心的水面,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深了一点点,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内敛的土黄色光泽。
那汹涌扑来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土墙,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气流前端与水面接触的地方,发出“嗤嗤”的轻响,如同滚油泼雪!一股淡淡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强地从水底深处透出,与那污秽阴寒的灰黑气流死死对抗、消融!
灰黑气流如同被激怒的巨蟒,疯狂地扭曲、冲击着那段看似平静的河面!水面上荡开的涟漪变得更加细密急促,那深沉的土黄色光泽也时隐时现,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河岸边的水草,在这两股力量的对抗余波中,迅速枯萎发黑,化为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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