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楼后方的竹林区。高大的凤尾竹挤挤挨挨,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形成一片突兀的阴凉。一踏入这片区域,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空气里弥漫着竹叶腐烂和泥土潮湿的气息。光线也变得幽暗不明。王大柱口中那“阴气重”的感觉,对李清风而言,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这里的地气走向被几块深埋地下的、刻着粗糙驱邪符文的断碑碎片无意间引偏了,加上竹根盘结,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型阴煞淤积点。对于体质敏感的生灵,比如宠物狗,确实容易受到侵扰,产生惊悸不安。
他脚步未停,沿着石子小径往前走。目光落在小径旁一块半埋在湿滑苔藓里的灰黑色鹅卵石上,石头上沾着几点鸟粪,毫不起眼。右脚看似不经意地踢了一下,那颗鹅卵石骨碌碌滚出几步,恰好嵌入小径拐弯处两块铺路石的缝隙里,位置刁钻。就在石头嵌入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非风非气的无形波动,如同投入水面的涟漪,以那块石头为中心,悄然荡开。竹林深处常年萦绕的那股令人皮肤发紧的阴寒感,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消散了大半。几只原本躲藏在竹叶间、显得躁动不安的麻雀,忽然安静了下来,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巡逻继续。地下车库西入口,光线昏暗,空气里混合着橡胶轮胎、机油和灰尘的味道。这里空间开阔,几根粗大的承重柱遮挡了部分视线,头顶的几盏日光灯有两盏坏了,光线更加不足,确实是监控的盲区,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李清风走到一根柱子旁,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纸箱和建筑垃圾。他弯下腰,似乎在检查角落的卫生状况,左手扶着冰冷的混凝土柱子,指尖在粗糙的表面上极其轻微地划过三道极短的、交错如闪电般的痕迹,快得如同幻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气息顺着指尖注入柱体内部,如同布下了一个无形的警戒标记。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依旧是那副认真巡查的模样。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小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橘色。李清风完成了最后一圈巡逻,回到西门岗亭交班。刚推开玻璃门,一阵急促尖锐的叫骂声就穿透了空调的噪音,扎进耳朵里。
“天杀的!哪个挨千刀的贼骨头!我的花!我养了三年的‘绿云’啊!”岗亭外,一个烫着爆炸头、穿着花哨睡衣的中年妇女,叉着腰,对着匆匆赶来的王大柱和另一个年轻保安小李跳着脚怒骂。她是小区里有名的包租婆,姓孙,嗓门大,脾气也大。此刻她指着旁边绿化带里一个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小花圃,地上散落着泥土和几片断裂的兰花叶子。“就放在这儿晒太阳!一转眼的功夫,连盆端走了!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
王大柱一脸为难,挠着头:“孙姐,您消消气,消消气!这……这我们也没看见啊,巡逻刚过去……”
“没看见?你们保安是干什么吃的?白拿钱不干活啊!”孙包租婆唾沫横飞,“肯定是外面溜进来的小瘪三!你们赶紧给我查监控!抓不到人,我跟你们物业没完!”
周围开始有下班的业主驻足观望,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王大柱和小李急得满头大汗,连连赔不是,却又束手无策。小区绿化带这种地方,监控覆盖不全,丢盆花,实在算不上大事,但也够恶心人。
李清风默默走到岗亭里的监控电脑前坐下。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画面。他调出西门附近几个探头下午的录像,手指在鼠标上快速滑动,画面飞速快进。在旁人看来,屏幕上的图像快得只剩下模糊的色块流动。然而在李清风眼中,每一个像素的跳动都清晰无比。他精准地定位到孙包租婆把花盆搬出来晒太阳的时间点,然后以数十倍的速度“浏览”着后续画面。
突然,他手指一顿。画面恢复正常播放速度。时间是下午三点十七分。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身形瘦小的身影,低着头,快步从西门岗亭斜对面的栅栏缺口处(那里有几株茂密的冬青遮挡)溜了进来。此人动作很贼,专挑监控死角和绿化带阴影走。他先是在几栋楼下晃悠,似乎在观察,最后快速接近孙包租婆的花圃,左右张望了一下,飞快地抱起那盆兰花,转身就跑,再次消失在栅栏缺口处。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王队,”李清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孙包租婆的叫骂,“三点十七分,西门栅栏冬青丛缺口,一个穿灰连帽衫的,男的,大概一米六五,偏瘦,左腿有点跛。”他报出了偷花贼逃窜的方向——正是西门对着的那片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巷子七拐八绕,地形复杂。
“啊?老李你看到了?”王大柱和小李都愣住了,他们刚才也在看监控,但画面快进得眼花缭乱,根本什么都没看清。
“碰巧看到一点。”李清风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监控屏幕旁边窗台上,孙包租婆气急败坏的身影映在玻璃上。他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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