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的夜色被彻底煮沸了。
陈浩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机油混合物,指尖下的皮肤冰冷,如同覆盖着海底的淤泥。他靠在码头集装箱冰冷的铁皮上,每一次喘息都扯得胸腔深处的旧伤隐隐作痛。三元就蹲在他旁边,那双总是带着坚韧光芒的眼睛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覆盖——恐惧,还有被强行压下去的恶心。
她正用一块沾满不明黏液的布,徒劳地擦拭着配枪上那些刻满符咒的子弹。弹壳上暗红色的朱砂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像凝固的血。
“南哥,撑唔撑得住?”大飞的声音从集装箱另一侧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只没被绷带缠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他的状态更差,下午在废弃船厂被那些“机油深潜者”的腐蚀性黏液溅到,右臂的皮肉已经开始溃烂,散发出铁锈和腐烂海鲜混合的恶臭。
陈浩南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远处被浓雾和诡异霓虹笼罩的海港深处。那里,第七港口的旧灯塔,本该是指引船只归航的温柔巨人,此刻却成了噩梦的图腾。
它变了。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红白相间的砖石结构。灯塔巨大的混凝土基座,此刻被一种蠕动、搏动的暗红色肉质组织彻底包裹、融合。无数粗大如巨蟒、锈迹斑斑的输油管道和废弃电缆,像扭曲的血管和神经,深深刺入那团巨大的血肉之中,又从中蜿蜒钻出,一部分扎进码头的地面,一部分则如同贪婪的触手,探入漆黑的海水。
灯塔的金属骨架被强行撑开、扭曲,镶嵌在蠕动的肉壁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整座建筑如同一个被强行缝合在工业残骸上的巨大、畸形的活体器官。而那灯塔顶端,原本的灯室位置,赫然镶嵌着一颗硕大无朋的、浑浊的黄色眼球!
那眼球缓慢地转动着,布满血丝和浑浊的分泌物,每一次眨动都伴随着大量粘稠、散发着腥臭的液体滑落,顺着塔身流淌,汇入海港。它的瞳孔深处,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闪烁着无数细小的、飞快旋转的金属齿轮虚影。一道污浊不堪的黄绿色光柱,正从这巨大眼球的中心射出,并非照亮海面,而是如同探照灯般,死死地钉在数公里之外那片翻涌着诡异泡沫的海域上。
光柱扫过之处,海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煮沸,翻滚着油腻的彩色油膜,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和腐肉混合的气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海腥味,还有一种更深邃的、令人精神恍惚的甜腻腐败气息。
“顶……”大飞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干涩,“果班仆街,真系将个灯塔变成咗个怪物嘅灯塔!佢哋喺度‘照’紧咩嘢?”
三元猛地站起身,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它在‘召唤’!那道光…是坐标!是给海里那个东西的信号!”她举起手中的枪,符咒子弹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却坚定的红光,“浩南,点做?再唔行动,等佢完全浮上嚟,成个香港都冇得救!”
陈浩南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颗令人作呕的巨大眼球上。洪兴兄弟的血,巢皮断臂上冰冷的齿轮,蒋天生胸腔里那颗黄铜心脏转动时发出的蒸汽轰鸣,乌鸦在机油圣母像前的疯狂呓语…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翻滚、碰撞。
愤怒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扯开自己沾满油污和血渍的夹克,露出腰间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土制燃烧瓶!玻璃瓶里晃动的汽油混合液,在远处灯塔眼球投来的污浊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点做?”陈浩南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和铁锈的味道,“炸咗呢只‘眼’!睇下海底嗰个仆街仲认唔认得路!”他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决绝,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好!”大飞狞笑起来,不顾右臂的剧痛,用左手从后腰也拔出一个燃烧瓶,用牙齿咬掉瓶口的布塞,“我同你上!三元,帮拖,压制下边嗰啲‘机油仔’!”
“收到!”三元的声音斩钉截铁,她迅速检查弹匣,身体紧贴集装箱边缘,寻找最佳射击位置。码头上并非空无一人。一些穿着破旧潜水服、身体部分或全部被锈蚀金属替代的“深潜者”,正如同行尸走肉般在灯塔基座的血肉管道附近蹒跚游荡,它们的关节发出齿轮摩擦的“咔咔”声,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就在陈浩南和大飞准备冲出去的瞬间,几道刺眼的车灯撕裂了码头的黑暗,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
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猛地停在集装箱堆场外围。车门打开,跳下来的并非古惑仔,而是清一色穿着防弹衣、神情肃杀的O记探员。为首的正是总督察黄志诚,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陈浩南手中的燃烧瓶和远处那座血肉灯塔。他身后跟着刘建明,年轻的警官脸色苍白,眼神在灯塔的巨大眼球和黄志诚的背影之间快速游移,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透露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