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子跟鹅毛似的往下砸,南关分局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可这点冷意根本压不住人群的火气,黑压压的一片人把大门堵了个严实,个个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懑,嘴里嚷嚷着要找王大力讨说法。
“王大力你个杂种焯的,给老子出来!”
“把我们的孩子还回来!”
喊声此起彼伏,混着风雪声,透着一股子不解决问题不罢休的架势。
人群里,三个年轻人格外扎眼。林山河裹着件黑色的大棉袄,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时不时推一下身边的车大少。
车大少穿着件骚包的皮大衣,踮着脚往分局里张望,嘴里不干不净地起哄:“哎,我说里头的人都死光了?抓人的时候牛逼闪电现在咋成缩头乌龟了呢?”
旁边的郭丹也跟着煽风点火,声音又尖又亮:“就是!平白无故就抓了我家的孩子,上门要人就想躲清净装王八?没天理简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再不出来我们可就砸门了!”
郭丹一边喊,一边还故意撞了撞前面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引得那妇女一个趔趄,孩子“哇”地哭了起来,人群顿时更骚动了。
这三人就像三颗老鼠屎,混在粥里,搅得本就焦躁的场面更加混乱。
门卫室里几个警察急得直搓手,隔着玻璃朝外喊着“别吵吵,再吵吵我们可就抓人啦!”。
可声音早就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和呼啸的风雪里了。
此刻的王大力则是在办公室急得团团转,自己本来是按照副局长青木健太的吩咐,抓几个孩子,到时候有钱的就讹一笔,没钱拿的就按一个抵抗分子的帽子直接毙了,这帮小屁民还敢炸翅咋的?
可王大力是万万没想到啊,手底下的这帮狗崽子为了省事,居然跑到国立第一小学抓了十多个学生回来。也不想想,这年头能送孩子上学的,那能是一般的家庭么?
昨天满铁警察署的林山河领着俩人来他这里闹,自己虽然十分不近人情的讹了他们一百大洋,这才把他们家的孩子给放了回去。可林山河那是怕自己么,那是他们不想得罪幕后的日本人,毕竟,如果不是日本人暗示,他也没胆子干这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这不那一百大洋都没在自己手里捂热乎,就进了副局长青木健太的腰包里了。
现在外面那些个刁民群情激愤的,搞不好就要干出冲击军警机关的恶性事件来。到时候日本人面子上挂不住,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给卖了,当替罪羊。
凭啥好处都是你们日本人的,背锅的事就得我来?
王大力愤愤不平的扣上自己的大檐帽,朝着副局长青木健太的办公室就冲了过去。他一把推开开青木健太的门,也顾不上行礼,满脸焦急地说道:“青木君,外面那些刁民闹得凶,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这事儿原本是按您吩咐办的,可下面人抓了国立第一小学的学生,现在家长们都不干了。”
青木健太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被这突然的闯入惊了一下,眉头一皱,放下茶杯缓缓说道:“王桑,这点小事就把你急成这样?你去安抚那些人,就说孩子很快会放,让他们别闹事。还有,你要记住,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而是你的手下在那些学生中发现了可疑分子,你自己下的决定。”
狗日的小日本子,这么急着就要撇清关系了?
王大力苦着脸道:“青木君,我安抚过了没用啊,他们要见孩子。而且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上面追究起来……”
青木健太不耐烦地打断他:“王桑,你只管处理好外面,出了事有我给你担着。”
王大力心里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隐隐还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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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云压在街对面的屋顶,青木健太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百叶窗后,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武士刀鞘。楼下的喧嚣像一群被踩烂的蛤蟆,黏腻地糊在梧桐树叶上。王大力那件警用大衣早就被雪染成了白色,他正踮着脚朝人群喊些什么,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像几条乱窜的蚯蚓。
八嘎......青木健太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舌尖尝到一股铁锈味。
一群亡国的贱民,青木健太在考虑,如果一会事态控制不住,是不是需要需求宪兵队的帮助。
青木健太冷笑一声,转身从桌上拿起黄铜打火机。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看见王大力正慌慌张张地掏枪——蠢货,对着这群疯一心把他撕碎的野狗,枪管用吗?
阴冷的风从窗缝钻进来,仿佛带着街边那群贱民的酸臭味。青木健太盯着楼下那个不断摇晃的人头攒动的漩涡,突然觉得那些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很像他老家神社前的祭鼓,只是更粗野,更......廉价。他掐灭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四个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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