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山市的秋阳透过梧桐叶隙,在西湖边洒下斑驳的光点。周振华披着一件驼色羊绒衫,脚步放得很慢,像是要把这片刻的宁静都踩进记忆里。湖面吹来的风带着桂花香,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郭先生,你看这湖水,千百年都在这儿,人这辈子,在它眼里不过是转瞬。”
扞狼跟在他身侧,目光掠过湖边写生的学生、喂鱼的老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通讯器。他知道周振华说的是实话,却更清楚眼前这位医学博士心里压着的,是比湖水还深的沉重。
“前面有座画舫,去坐坐?”周振华指着不远处的码头,语气里带着点孩童般的雀跃,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防备。
画舫缓缓驶离岸边,木桨划开水面,搅碎了满湖的金光。周振华靠在栏杆上,看着两岸的雷峰塔渐渐远去,忽然轻声咳嗽起来。他掏出帕子捂嘴,片刻后收起时,扞狼注意到那帕子叠得格外整齐,边角却微微泛着潮。
“老毛病了,换季就这样。”周振华若无其事地笑笑,从包里摸出一小袋杏仁,“尝尝?这是灵隐寺门口买的,师父说安神。”
扞狼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杏仁的苦涩混着桂花香,倒像是此刻的气氛。“周董事长,您似乎对这儿很熟。”
“年轻时在这边读书,常来这儿背书。”周振华望着远处的苏堤,眼神悠远,“那时候觉得,要是能一辈子守着这湖光山色,做个普通医生就好。谁知道后来……”他没说下去,只是拿起船家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画舫行到湖心亭附近,周振华忽然让船家停了船。“下去走走吧,那岛上的秋菊开得正好。”
岛上果然菊香满径,红的、黄的、白的,挤挤挨挨地开在青石路边。周振华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一朵白菊的花瓣,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常年握手术刀的人。“你看这花,明知开不过深秋,还是拼尽全力地开。”他抬头看扞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释然,“人有时候也一样,明知道结果,还是得往前冲。”
扞狼沉默着,他看懂了那眼神里的决绝。从早上周振华主动提出要来西湖,到此刻他对花草的感慨,都像是在跟什么告别。
返回岸边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周振华站在断桥上,看着湖面上归巢的水鸟,忽然说:“郭先生,今天谢谢你陪我。说起来,你保护我这么久,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做这行?”
“适合我。”扞狼言简意赅。
周振华笑了:“也是,你身上这股沉稳劲儿,确实让人安心。”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这个送你,灵隐寺求的平安符。不管你信不信,总盼着你往后顺顺利利。”
扞狼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像是块桃木。“谢谢周董事长。”
二人在周边畅游了良久,心情很愉悦。回到公司时,天色已暗。周振华的私人医生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见他们回来,立刻起身迎上来,眼神里带着焦虑。周振华拍了拍扞狼的肩膀:“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张刘医生聊几句。”
扞狼退到门外,故意放慢了脚步。虚掩的门缝里,传来周振华压低的声音:“……结果我知道了,不用瞒着。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做完最后一次实验?”
刘医生的声音带着哽咽:“董事长,您这身体……”
“够不够?”周振华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片刻的沉默后,刘医生叹了口气:“最多一个月。但您必须卧床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那就够了。”周振华的声音轻了下去,“把那份‘正常’的报告给郭先生,别让他担心。这最后的日子,我想安安稳稳做完手头的事。”
扞狼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感觉,周振华在西湖边的每一句感慨,每一个温柔的眼神,都是在与这个世界告别。那份他看到的“老毛病”报告,不过是这位倔强的博士,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精心编织的谎言。
扞狼心中仍然很不安,但振华集团内部出具的、盖着权威部门印章的体检报告白纸黑字地写着“过度疲劳、营养不良性贫血及轻微呼吸道刺激症状”,主治医生也信誓旦旦地保证咳血与此相关,他暂时也无法再深究下去。他只能将这份怀疑不安压在心底,更加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周振华身边,并暗中留意所有可能与周振华有近距离接触的人和物。
周振华在得到“明确”的诊断后,似乎也松了口气,配合着用了些营养补充剂和缓解疲劳的药物,精神状态看起来略微好转了一些。他再次全身心投入到项目中,仿佛要将之前“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很快就到了进行第四次研讨会的日子,振华集团大门外的树枝上发出了新芽,可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早已压过了这春天的生机。
当佐藤雄健带着日方团队的几人走进集团正门时,等候在路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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