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航碎影
潮水退至礁石根部时,晚晴才发现断鳞岛的轮廓在晨光里变得模糊,像幅被洇湿的水墨画。槐树林的新叶在风里舒展,叶尖的露珠坠进黑土,竟长出细小的三瓣花幼苗,嫩黄的花瓣上还沾着星屑似的微光——是星渊之眼炸开时散落的光屑,竟在这寸草不生的岛上扎了根。
“船修得差不多了。”陈景明的声音从海湾传来。他正蹲在艘半沉的木船残骸旁,手里攥着块被海水泡胀的船板,板上的三瓣花雕刻虽已模糊,却仍能看出与沈家船旗相同的纹路。“是沈家的旧船,船底的龙骨没断,补补能撑到大陆。”
晚晴走过去时,看见他脚边堆着堆干燥的槐树枝。是从岛心那棵老槐上折的,枝干里还渗着金红色的汁液,像凝固的星光。“用这个当填料。”陈景明拿起段树枝往船缝里塞,汁液遇海水竟泛起层薄光,将裂缝严丝合缝地封住,“星渊的光附在上面了,能防暗礁。”
她弯腰拾起块船板碎片,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海”字,笔画里嵌着暗红的漆,与父亲航海日志上的签名笔迹如出一辙。“是父亲的船。”晚晴的指尖抚过字迹,船板突然发烫,碎片边缘浮出层薄雾,雾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父亲穿着藏青风衣,正用这把刻刀在船板上雕花,母亲站在他身后,发间的红绸被海风卷着,缠上他握刀的手腕。
雾散时,船板碎片上的“海”字已变得清晰,旁边还多了个小小的“晴”字,是母亲的笔迹,娟秀的笔画像绕着船板的藤蔓。晚晴将碎片塞进贴身的布袋,指尖触到母亲的玉佩,玉佩里的发丝正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有生命似的微微颤动。
陈景明突然指向礁石群。那里的碎玉不知何时聚成了片浅滩,半块刻着“沈”字的碎玉与其他玉片相吸,自动拼出个完整的玉璧,璧上的三瓣花图案在阳光下流转,竟与星渊之眼里的花影完全重合。玉璧中心的圆孔里,浮着枚青铜钥匙——是之前打开血锁的那把,钥匙柄上的星图正缓缓旋转,将周围的碎玉都染上金红色的光。
“是归航的指引。”晚晴将钥匙拾起,钥匙链上的红绸突然展开,在空中画出条弧线,指向黑水洋的西侧。那里的海水已褪去墨色,露出片澄澈的蓝,海面上飘着无数光屑,像撒了把碎星,光屑组成的航线尽头,隐约能看见大陆的轮廓。
修船的间隙,陈景明在沉船的货舱里翻出个铁皮箱。箱锁是三瓣花形状的,晚晴用青铜钥匙打开时,里面滚出个油布包,解开后露出叠泛黄的信纸,纸页边缘还沾着石青粉末。是守墨人的日记,比石室里找到的那本更厚,字迹也更年轻。
“永乐二十一年,沈氏船队带回心镜,镜中现贪念化形,状如血甲虫。先祖以槐木为棺,将镜镇于星渊,命吾辈守墨人世代监察,若镜光外泄,需以石青粉画星图镇压……”晚晴念到这里突然停住,纸页上沾着的石青粉末簌簌落下,在船板上拼出半朵三瓣花,与母亲红绸上的半朵正好互补。
日记的后半本记着些零碎的事:某年某月给岛心的槐树施肥,肥料里掺着晒干的槐叶;某年某月捡到只受伤的海鸟,尾翎缺了根石青流苏,养好在它腿上系了片槐树叶;某年某月在礁石上埋碎玉,玉里嵌着沈家孩子的胎发……最后一页画着幅小像,是个穿蓝布衫的女子,发间系着红绸,正弯腰在槐树下埋什么东西,旁边注着行小字:“沈家妇,心善,以血养花,护后世。”
“是母亲。”晚晴的眼眶发烫。小像里的母亲比光幕中更清瘦些,手腕上缠着圈玄铁链的印记,是当年被当作祭品绑在槐树下留下的。她埋在土里的东西被画得很清楚——是个玄铁盒,盒盖上的三瓣花嵌着颗红珠,与石门后见到的瓦当中心的珠子一模一样。
陈景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指向货舱角落。那里堆着些腐朽的木箱,箱板上的星图已模糊不清,却有只血甲虫正趴在上面,翅膜上的星图在晨光里泛着微光。与之前见到的不同,这只甲虫的翅膜是半透明的,里面流动着金红色的光,见到晚晴时,它没有攻击,反而蜷起腿,露出腹甲上的三瓣花印记。
“它在示好。”陈景明捡起根树枝碰了碰甲虫,甲虫竟顺着树枝爬到他掌心,用触角轻轻蹭他的指尖。“星渊之眼的光净化了它的戾气。”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块墨锭,墨锭拼合后,甲虫翅膜上的星图突然亮起,与墨锭侧面的星图完全重合,“原来血甲虫也是星图的一部分,是沈家用来标记星渊方位的‘活罗盘’。”
血甲虫突然振翅飞起,在货舱里盘旋两周,朝着船外飞去。晚晴和陈景明跟出去时,看见数十只血甲虫正从槐树林里飞来,翅膜上的星图在阳光下连成片,像张巨大的网,将整艘船罩在其中。网的边缘,那只尾翎缺了流苏的怪鸟正站在桅杆上,喙里叼着根石青流苏,流苏末端缠着片槐树叶,叶上用朱砂写着个“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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