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殷土薪火
林薇的跑鞋踩在殷墟遗址的黄土上时,鞋底沾着的地下淤泥突然簌簌剥落,露出里面嵌着的细小甲骨碎屑。那些碎屑在阳光下泛着虹彩,像是被三千年的光阴镀上了釉色。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宗庙遗址,脚手架上的工人正弯腰搬运一块新刻的甲骨仿品,动作与记忆里守陵人摆放叩门锤的姿态几乎重合。
“小心脚下。”周砚拽住她的胳膊,指着地面——那些从树洞带出来的“守”字甲骨文,正沿着他们的足迹在泥土里游走,像是在绘制一道无形的屏障。几个举着自拍杆的游客恰好走过,鞋底碾过发光的纹路,却浑然不觉,只有落在他们肩头的阳光突然折射出淡淡的蓝影,如同地下食骨虫燃过的余烬。
陈教授拄着拐杖走到一株刻着“妇好”铭文的石柱旁,伸手抚摸着柱身的裂纹:“这里的每块土砖都藏着殷人的魂。当年张丫头第一次来殷墟,就蹲在这柱子底下哭了半宿,说摸到了守契人的心跳。”他转头看向快步走来的林薇,眼神复杂,“她总说,守契人不是天生的囚徒,是殷土的看门人。”
话音未落,宗庙遗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工人围着地基边缘的探方议论纷纷,探方里升起的青绿色烟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涟漪状的土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刚从地下钻出来。林薇手腕上的血线突然绷直,直指探方中央,那里的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露出块半埋的青铜镜,镜面朝上,映着扭曲的云纹。
“那是……透骨镜!”陈教授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殷人用来照见魂魄的器物,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年轻男人从探方里跳出来,手里捧着那面青铜镜,镜沿的铜绿蹭在他的白手套上,留下青黑色的印记。他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正低头用放大镜观察镜面:“陈老师?您怎么来了?”
林薇这才看清男人胸前的工作证——“殷墟考古工作站 陈景明”。
“景明?你不是在北大整理甲骨拓片吗?”陈教授的语气里带着惊讶,随即了然,“是张丫头让你来的?”
陈景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探方里的微光:“上周接到张教授的邮件,让我务必来殷墟宗庙的太室殿地基看看,说这里有归藏阵的‘锁钥’。”他举起青铜镜,镜背的云纹突然蠕动起来,化作半透明的甲骨文,“刚才清理探方时发现的,镜面能映出地下的脉络,和您之前发表的《归藏阵器考》里描述的完全一致。”
周砚突然注意到陈景明的左手腕——那里戴着串紫檀木手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藏”字,与林薇在地下见到的铭文同源。
“你也是守契人?”周砚忍不住问。
“不算。”陈景明转动着手串,笑容里带着自嘲,“我祖上是殷代的贞人,负责为商王占卜,勉强算守契人的辅助者。张教授说,我的血脉里有‘观气’的天赋,能看懂透骨镜里的地脉走向。”他看向林薇,目光落在她手腕的血线上,“这位是?”
“林薇,张教授的学生。”陈教授的声音低沉下来,“张丫头已经……归位了。”
陈景明手里的放大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蹲下身捡镜片时,透骨镜的镜面突然闪过导师的身影——还是穿着冲锋衣的模样,正对着镜头比耶,背景里的玉兰花木雕清晰可见。镜面的影像只持续了半秒,就被涌动的土纹覆盖。
“她做到了。”陈景明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在掌心捏出裂纹,“邮件里说,归藏阵一旦活过来,她就要去补最后一块魂片。”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甲骨,“这是她托我保管的,说关键时刻能护住守契人的魂。”
林薇接过密封袋时,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甲骨碎片里嵌着的金芒,与她血脉里的红光产生了共鸣。她突然想起小远胸口的“归”字印记,原来导师早就为他们每个人都备好了后路。
“太室殿的地基下有异常磁场。”陈景明擦掉镜片上的土屑,重新看向探方,“我们用磁力仪扫过,地下三米处有个不规则的金属团,形状和您绘制的归藏阵总开关完全吻合。但奇怪的是,每次想打钻取样,钻头都会莫名断裂,像是有东西在守护。”
林薇走到探方边缘,低头看向凹陷的泥土。那些土纹正在形成漩涡,漩涡中心的青铜镜倒影里,隐约能看见条暗红色的脉络,顺着地基的钢筋向上攀爬,缠上脚手架的钢管,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是地脉精血,和地下食骨虫的粘液同源。
“不是守护,是预警。”林薇指着那些攀爬的血线,“归藏阵的总开关怕被阴物污染,在自我封闭。”她想起陈教授说的“太室殿只有守契人的血能启动”,突然蹲下身,将掌心的“归藏心”甲骨贴向地面。
甲骨与泥土相触的瞬间,探方里突然喷出股白雾,白雾中浮出半透明的人影,都是穿着粗布麻衣的守契人,他们手持骨刀,朝着太室殿的方向跪拜,动作整齐得如同复刻。白雾散去时,地面的土纹突然定格,组成个巨大的“启”字,“启”字的笔画间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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