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头顶的木窗突然传来“轰隆”巨响,像是整座书房的横梁都塌了下来。铜匣里的笔记无风自动,卷成一团团飞向空中,上面的字迹竟像活物般游动。陈教授猛地推开盘坐的藤椅,枯瘦的手指掐住林薇的手腕:“快把残片放进铜匣!经幢在吸血——”
他的指尖冷得像冰,林薇手腕上顿时泛起青紫的指印。墙上的“鬼”字拓片突然渗出黑色汁液,顺着墙缝往下流淌,在考古地图上汇成一条蜿蜒的血线。她看见地图上代表云居寺的红点正在扩大,像滴在宣纸上的朱砂不断晕染。
“青铜匣里到底是什么?”林薇挣扎着将残片塞进铜匣,却发现匣底刻着个眼熟的图案——正是导师失踪前邮件里附的那个,像三道刻痕托着枚眼睛的诡异符号。陈教授突然松开手,踉跄着退到书桌前,后腰渗出一片深色湿痕。
“是……是妇好墓里的……”他的声音被头顶的轰鸣吞没,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守契人世代……替殷商……”最后几个字化作一阵剧烈的咳嗽,黑血溅在书桌的考古地图上,竟顺着红笔标记缓缓流动,将那些蜿蜒的线条染成深紫。
林薇这才看清,陈教授后腰插着半截断刃,刃身泛着诡异的青芒。刚才在楼道里追逐她的男人不知何时潜了进来,此刻正站在书房门口,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他手里的银光闪闪之物原来是柄折工兵铲兵铲,刃上还滴着黑血。
“把铜匣交出来。”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甲骨,靴底踩着散落的笔记,将上面的字迹碾成碎屑。林薇下意识抱紧铜匣,却感觉匣子在怀里发烫,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匣而出。陈教授靠在书桌边,枯瘦的手指还指着墙上的“鬼”字拓片,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地板突然发出“咔嗒”巨响,刚才林薇撞开的门缝竟再次扩大。更令人惊骇的是,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汩汩的黑色液体,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像是从地底涌出的血池。男人猛地转身,工兵铲反射的光映出液体里浮动的白色骨片。
“快走!”陈教授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枯瘦的手掌拍在铜匣上。黑色液体瞬间漫过门槛,林薇看见液体表面浮着无数细小的红色光点,像殷墟探方里的磷火,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男人咒骂一声,工兵铲朝着她掷来,却被陈教授用身体挡了个正着。
“拿着残片去云居寺……”陈教授的声音被液体淹没,他的身体渐渐被黑色液体吞噬,却仍保持着推她走的姿势,“找到青铜匣……别让他们拿到‘契眼’……”最后几个字化作一串气泡,他的羊毛开衫在液体里舒展开,像一朵沉落的墨色莲花。
林薇抱着铜匣冲进缝隙,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和液体翻涌的声响。通道里的砖石被黑色液体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怀里的铜匣越来越烫,仿佛里面锁着一团烈火。跑出通道时,她撞开一扇朽坏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草木气息和……熟悉的松烟墨香。
雨不知何时停了。
最先察觉到的是空气里的湿度——不再是那种能拧出水的黏腻,而是混着夜露的清冽,顺着坍塌的屋顶豁口漫进来。林薇扶着墙根站稳时,指尖触到的砖缝还带着潮气,像刚被雨水舔过的兽爪。
月光正从那道半塌的梁木间漏下来,斜斜地切过陈列室。碎瓦片在光束里浮沉,像被冻住的星子。这是考古所的旧库房,她认得墙上那排褪色的蓝漆货架,第三层最左角还摆着个蒙尘的玻璃罩,里面是导师当年在安阳发掘的第一件文物:一枚商代晚期的青铜爵,流口残了半寸,像被人硬生生咬过。此刻玻璃罩上的蛛网被月光照得透亮,蛛丝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地面散落的竹简上,让那些模糊的篆字忽明忽暗,仿佛在低声诉说。
狼藉是触目可及的。倾倒的木架压着半箱陶片,上面的编号“YH127”被压得变了形——那是殷墟最着名的甲骨窖穴编号,导师总说那批甲骨里藏着商代的密码。墙角堆着几卷未展开的绢帛,边缘已经霉成了灰紫色,风从豁口钻进来时,绢帛被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用朱砂画的星图残迹,和她帆布包里那半块甲骨上的纹路隐隐相合。空气里飘着尘土味、旧木头的腥气,还有一丝极淡石膏膏味——那是修复文物时常用的材料,导师总说这种味道像“凝固的时间”。
林薇的目光落在怀里的铜匣上。
铜匣在月光下泛着一种哑光的冷,像是从商周古墓里刚取出来的。匣身的木质纹理里嵌着细碎的青铜屑,摸上去糙得硌手,却又带玉石石般的冰凉,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最让她心惊的是匣盖上那三道平行刻痕——刚才在书房里还只是浅褐色的纹路,此刻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汁液,顺着刻痕缓缓往下淌,在匣底积成小小的血珠。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汁液稠得像陈年的朱砂,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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