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抵着冰冷的墙,才勉强站稳。
江妄指尖在《永寂契约》上敲了敲,暗红的纸页突然浮现出一行字:“典当物:沈知远之金钱欲,具象化于其对资产的执念与欲望。”
字迹刚现,沈知远的手机就突然疯狂震动,他掏出来一看,银行APP的余额界面上,那个他能精确到个位数的数字正在发生变化——不是减少………
而是那些数字在他眼里渐渐模糊,七十八亿六千三百九十二万五千一百零一,正明显的感觉到它,慢慢变成一串失去意义的符号,像随手画的涂鸦。
沈知远愣了愣,突然想起公司账户里还有流动现金,想起那些正在盈利的项目,却没了以往的紧张或雀跃,心里竟一片平静。
原来典当的不是资产本身,而是那份对数字增减的在意………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转账提醒,收款人是“星光之家孤儿院”,看见备注栏上的几个字。
沈知远瞳孔骤缩——那是苏晚曾待过的地方,昨天他匿名捐赠时,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分钟,最终写下“纪念母亲”四个字。
此刻再看,却想不起当时纠结的心情,只觉得该这么做而已。
“换取物已记录。”江妄将契约推过来,《永寂契约》在雾气里泛着诡异的红光,“签字后,你将对金钱失去所有欲望,如同面对废纸。”
沈知远提笔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上周商务会议上,为了争夺一个项目的千分之三利润,他和合作方拍了桌子,气得对方摔了文件。
想起秘书报账时多写了五十块打车费,他让对方跑了三趟补发票,看着小姑娘红着眼圈道歉时,心里竟没半点不忍。
想起每次捐款后,都会悄悄计算媒体曝光带来的潜在收益,像在做一笔划算的买卖。
这些盘踞在骨血里那么长时间的执念,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当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突然听到钱包里“啪…嗒…一声”他拿出钱包一看,银行卡断裂,碎成几截,直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像他终于绷断的那根神经。
看见江妄手上那枚断戒的裂口里,红光闪了闪,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心情,又像在为他的欲望送行。
他闭了闭眼,用力签下名字。
签完字的刹那,脑子里像被灌入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又像有根弦突然断了………
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他扶住桌沿才没摔倒,眼前的字迹、数字、契约上的花纹,都在慢慢失去意义。
身体缓缓飘起红金色的碎屑,像被阳光照透的金箔,碎屑里缠绕着一丝丝黑色纹路,那是盘踞在他心底多年的欲望与恐慌它们挣扎着………
最终还是慢慢飞入当铺深处那座巨大的金色沙漏里,被流沙缓缓掩埋。
等他站稳时,西装内袋里的支票本滑了出来,边角磕在桌腿上。
他弯腰捡起,指尖拂过封面烫金的银行标识,目光落在空白支票的金额栏——那片本该让他下意识计算上限的区域,此刻只像块普通的空白纸面。
他随手将支票本塞进公文包,拉链拉到一半,想起里面还装着几张未兑现的承兑汇票,却没了往常那种“必须尽快处理”的紧迫感,仿佛里面装的只是几本普通的记事本。
婉娘端着茶盏走过来,青瓷碗沿沾着细碎的金箔,在灯光下泛着金色微光。
她将茶盏递到他面前,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手背:“这雨前龙井里加的金箔,市价一钱抵得上寻常人家半月用度。”
沈知远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漫过指尖。
他低头啜了口,金箔在舌尖滑过,只留下点微涩的凉意,脑子里没有浮现任何关于“价值”的念头,就像喝了口普通的热茶。
他甚至自然地用指尖拈起碗沿那片金箔,放进嘴里嚼了嚼,细碎的金属感硌着牙床,心里却毫无波澜——既没想过这东西值钱,也没觉得浪费,就像处理一片不小心掉进碗里的茶叶。
婉娘看着他的动作,红唇弯起一抹深意的笑,指尖在茶盘上轻轻画着圈:“世人见金则心乱,或贪或惧,或患得患失。沈先生此刻握着这杯茶,掌心的温度,与握着千金时,有何不同?”
沈知远放下茶盏,瓷碗与茶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曾数过硬币磨出茧子,曾攥着合同与对手较劲,曾对着账户数字彻夜难眠。
他想起刚才在长廊里,那些跳动的股市数字像褪色的旧画,再也勾不起一丝心跳加速的冲动………
想起公文包里的汇票,就算放上半年,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没什么不同。”他开口时,声音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带着种卸下重负的轻透,“以前握着钱,总觉得手里攥着的是底气,是能挡住风雨的墙。
现在才发现,那墙是自己砌的,拆了它,天也塌不下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支票本,翻开一页,钢笔在金额栏随意写了个数字,又在收款人处填上“山区助学基金”。
落笔时没有丝毫犹豫,既没想过“这是多大一笔钱”,也没盘算“能换来多少名声”,就像在纸上写下一句寻常的叮嘱。
写完后,他将支票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婉娘面前:“麻烦转交一下,多谢。”
那张数额惊人的支票在灯光下躺着,沈知远看它的眼神,与看桌上的茶盏、墙角的阴影并无二致。
没有刻意的轻视,也没有刻意的珍视,只是将它当作一件该处理的事,做完便放下,心里空落落的,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清爽。
婉娘看着他眼里的清明,收起支票的动作慢了些:“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沈知远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不是放下,是终于看清楚了——钱这东西,就该花在能让日子暖起来的地方,就像我娘当年把玉米面分给我们时,从没想过自己会不会饿肚子。”
他抬手摸了摸衬衫口袋,那截黄土坡带回的铅笔头还在,硌着心口,却不再是恐慌的源头,反倒像颗沉甸甸的种子………在心里逐渐的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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