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顶层的周例会结束，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人影散去，只剩下文件翻动的余音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战略硝烟味。
赵山河、秦琉璃、王顶光三人并未离开，移步到了秦琉璃的办公室。
窗外，城市的钢铁森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赵山河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刚敲定的军工材料合作意向书。王顶光则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半人高的樱桃小丸子毛绒玩偶（显然是秦琉璃的“杰作”），一脸的生无可恋。
秦琉璃占据了原本属于王顶光、现在被她强行征用的那张宽大办公桌。
桌上堆满了摊开的文件夹、平板电脑和散落的打印件。她换下了标志性的西装套装，穿着一件剪裁独特的深紫色丝绒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纤细手腕上那块覆盖着紫色琉璃纹身的机械表，整个人在午后斜阳下，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冽，多了几分专注的锐利。
“基础方向没问题，但细节……漏洞百出。”秦琉璃头也没抬，清冽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她修长的手指在一份厚厚的合同文本上快速划过，指甲盖在某个条款上重重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哒”声。
王顶光抱着小丸子玩偶的手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这份与‘西风重工’的原材料长期供应协议，”秦琉璃拿起文件，直接走到赵山河的面前，将翻开的页面拍在他面前，“价格锁定机制形同虚设！只约定了基准价和浮动比例，却完全忽略了国际战略金属期货市场的极端波动风险！一旦像铼、钽这类核心材料价格出现去年南美矿难那种级别的黑天鹅事件，赵氏要么承担巨额的额外成本，要么就得面临违约风险！法务部那群人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还是被对方画的大饼砸晕了？”
赵山河的目光扫过条款，眉头微蹙。
他并非没看出问题，只是近期精力被查家牵制太多，这种“常规”合同的细节确实有所疏漏。
秦琉璃不等他回答，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还有这个，‘磐石科技’的AI算法共同研发合同。知识产权归属条款写得模棱两可！什么叫‘双方共同拥有基于本项目产生的核心算法衍生成果’？‘核心算法’定义呢？‘衍生成果’范围呢？模糊地带大到能开航母！到时候对方拿着我们的底层数据优化出更牛的算法，我们连汤都喝不上热乎的！技术部和法务是怎么过审的？靠意念沟通吗？”
她的批评毫不留情，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剥离着合同文本中潜藏的脓疮。
每一处疏漏都直指要害，背后牵扯的风险和潜在损失触目惊心。
王顶光在角落里听得冷汗涔涔，抱着小丸子玩偶的手指都掐白了。这些合同……很多都是他经手或者督办的啊！
秦琉璃将几份批注得密密麻麻的文件丢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凤眼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王顶光，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调侃：
“阿光啊……”她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像幼儿园老师呼唤走神的小朋友，“抱着你的‘小丸子’，过来。”
王顶光浑身一僵，如同被点了穴。他看了看赵山河，后者正低头看着秦琉璃批注的合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默认了这一幕。
王顶光只能认命地、抱着那个巨大的、明黄色的玩偶，一步一挪地蹭到秦琉璃的办公桌前，像个犯了错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秦琉璃随手拿起一份被批注得最惨不忍睹的合同，塞到王顶光怀里，连同那个碍事的玩偶一起抱着。
“喏，好好抱着。”她拍了拍王顶光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炸毛的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教导意味，“从今天起，这些‘经典案例’，就是你每晚的睡前读物。”
“跟着姐姐我……”她微微倾身，靠近王顶光那张欲哭无泪的脸，笑容明媚，眼神却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从合同的第一个字开始，好好学起。”
“什么叫‘不可抗力’的完整定义？”
“什么叫‘交叉违约’的触发条件？”
“什么叫‘最惠国待遇’的隐藏陷阱？”
“姐姐我……亲自教你。”
“保证让你……”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王顶光怀里那份合同的封面，一字一顿，如同妈妈在教导懵懂的儿子，“脱、胎、换、骨。”
王顶光抱着合同和小丸子玩偶，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悲愤交加却又无力反抗。他求助般地看向赵山河。
赵山河终于从合同上抬起头。
他没有看王顶光，深邃的目光落在秦琉璃那张自信飞扬、掌控力十足的脸上。办公室内短暂的沉默流淌。
“琉璃。”赵山河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清晰地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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