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凝离开鬼手张的纸人店。不过她知道自己肯定还会再过来，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形态……
众人回了万忧斋之后，就此事又讨论了一番。
宋正卿道：“或许鬼手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借机行事。将别的尸体扔到火中烧了，结果被误认为是钱小宝的尸体。”
宋雪凝问道：“怎么会那么巧呢？怎么会刚好和钱小宝的身材身高一致呢？”
宋正卿道：“身高身形是否一致，这个比较主观。我们觉得一致，他人可能觉得不一致。四五岁的小孩子不都是那样吗？”
宋雪凝摇摇头：“还是太巧了，怎么刚好钱家送纸人的时候就有人被谋害？”
“或许不是谋财害命，而是有些小乞丐病死饿死了，他的爹妈就借用这堆火，把小孩子给烧掉了。这两年先是旱灾，又是涝灾，又是蝗灾，多了不少的流民和乞丐。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此时柳青走到宋雪凝身边劝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案子，有不少的的确确是怪力乱神造成的，也有不少其实就是人为的。咱们不能先入为主，否则就会陷入到自己的执念当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宋雪凝突然感觉有些烦躁。
她叹了口气说：“或许吧。”
众人见这个案子没什么进展，所以宋雪凝心情不好，又安慰了一番，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二更之后，忘忧斋关了门，家中只有宋雪凝和宋正卿了。
宋正卿站在窗户边望着夜色，说：“雪凝，你还是想着去找父母的线索，还是想接着查案子？我觉得柳青说得没错，此案根本不是案子，就是巧合，或者就是人为。若是人为，那是官府之事。我们查不出线索也是自然，不必强求。”
宋雪凝说：“如果你直接把父母之死的真相告诉我的话，我就不用去查这些东西了。何苦劳心劳神，何苦作践自己，何苦冒着这些生命危险？”
宋正卿脸上一僵。
过了一片刻，他才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东西，你也已经查明白了。我只知道父母之死和皇后有关，和当初登基之前的太子妃有关，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曾经知道，但是不记得了。这世界上好像有一种东西，可以抹除别人的记忆。就好像那艘‘渡忘舟’一样，我感觉我也曾经被人强行拉上过‘渡忘舟’，或者被人用过类似的手段，清除了我部分的记忆。所以我只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我不能告诉你，反而会误导你。而且父母当初因为这些秘密而去世，我不能再把你卷入其中。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在保护你吗？”
听到这番话，宋雪凝心里堵得慌。
她站起来说：“哥，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不该说这些话。”
宋正卿叹道：“有的事情不能强求。”
宋雪凝说：“我查这件案子，不仅仅是因为寻找线索，更是因为钱夫人对她孩子的那种感情深深打动了我。我想让她知道真相，起码她会好受一点。她好受一点之后，我也有成就感，我也会开心一些。”
宋正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几天之后，不少关于钱侍郎的事情传到了忘忧斋。
原来钱夫人送纸人替身，以及在三岔庙中发现类似钱小宝的孩童尸骨的事情，迅速流传，但是影响恶劣。
御史听闻当朝兵部侍郎行巫蛊厌胜之术，立刻向皇上上奏，弹劾钱侍郎。
这位御史大人认为钱侍郎为邪术所惑，德不配位。身为朝廷命官，亲信民间巫蛊，以致家宅不宁，子嗣夭亡，此乃治家不严，要求严惩。
一石激起千层浪。
钱侍郎虽然为官清廉，少有政敌，但是他这个位置不少人觊觎着。
他下去了，别人才能坐上来。
于是很多人都跟着上奏弹劾。
有的人说他已经精神失常，不堪重任，不如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有的人说他私德有亏，平常或许也有接巫蛊而行贪墨之事。
如今皇帝最是厌恶巫蛊，虽然没有惩罚钱侍郎，但是对他的态度确实冷淡了许多。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
皇帝对他的态度一旦冷淡，其他人的攻击更是变本加厉，钱侍郎苦不堪言。
这一日，钱侍郎回到家中，失魂落魄。
本来他就饱受丧子之痛，此痛尚未平复，如今在朝堂之上又遭此重创。
一般人都难以承受，钱侍郎只觉天旋地转，一口气憋在胸口，胸膛几乎要炸开。
满腔愤懑，无处排解，下意识地迁怒于钱夫人身上。
退朝之后，钱侍郎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
他对钱夫人一阵痛骂：“我早跟你说过，什么‘送替身’，什么纸人去病，那都是无稽之谈，都是乡野村夫编出来的鬼东西！你非不听，非要搞，非要‘送替身’！现在好了，不仅小宝没了，我的官位也要没了，你开心了吗？”
钱夫人也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她也需要人安慰，如今却被丈夫如此指着鼻子痛骂。
她之前就有些疯癫，受不得刺激，如今更是状若疯虎。
此时，她猛地站起来，把家中的所有陈设砸了个稀巴烂，又把手指戳在钱侍郎的鼻子上。
“钱敬德，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小宝病重之时，你在哪里？你在同僚的酒宴上推杯换盏！你在朝堂上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你何曾真正关心过他！”
钱侍郎被这一番话说得一愣。
“姓钱的，你关心过小宝吗？你没有！你只关心自己的乌纱帽！只有我才关心孩子，为了孩子能治好病，我把自己的命换给他也可以！我为什么要找鬼手张，为什么要‘送替身’？因为我想让他活下去！我有什么错？你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钱侍郎怒道：“你没错？若不是你要送替身，小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是因为你把替身烧了，把小宝身上的精气神也烧了，所以他才会死！所以三岔庙里才会出现那副骸骨，其实小宝就是被你活活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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