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曦问道：“如此看来，您就是当年案件的知情者。她们之间真的仅仅是因为男女感情矛盾，才导致金娘失手将云娘推下去的吗？”
老仵作叹道：“那倒不是。当初我听了许多第一手的线索。云娘与金娘在家中情同姐妹，在师门中又是师姐妹，一同学习云锦制作技艺。据说云娘比金娘更有天赋。天赋这种事说不准，有人天生就会，有人怎么学都差一筹。但金娘认为问题不在天赋，而是她的师傅，也就是她的干爹，更偏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她这个干女儿有所保留，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教自己女儿却毫无顾忌。因此金娘心中对云娘一直怀有愤恨。”
李文曦道：“倒是有这个可能。”
老仵作又道：“后来不知金娘从何处听说，她自己的父母原本也是做云锦生意的，与云娘的父母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后来金娘的父亲生意破产，带着夫人一同跳河自尽，留下年幼的金娘。其他亲戚都怕债主上门，不敢收留她，因为收留她就意味着要承担她家的债务。金娘流落街头时，云娘的父亲于心不忍，便将金娘接回了家。而金娘认为是云娘的父母逼死了自己的父母。”
“所以金娘认为，是云娘的父亲害死了她父母？”
“正是。她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注在云娘身上。后来有一天晚上，她们在一处高楼上一起研究一幅名为‘流云锦’的云锦设计图样。两人各自做了设计，互相参详时，金娘发现云娘的作品远胜于己，心中的嫉妒与愤怒彻底爆发，愤怒地指责云娘一家人‘假仁假义’。云娘自然要为父母辩护，二人越吵越凶，连鸡毛蒜皮的旧事都扯了进来，也包括那两个男子的事。后来，金娘失手将云娘推下了楼……”
李文曦回想幼时看到这一幕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仵作两杯酒下肚，脸色更红了一些，继续道：“云娘当场摔死，而她手中还攥着一张‘流云锦’的设计图纸的碎片。那碎片，我偷偷留下来了，一直藏在家里。当年我没有勇气将它公之于众，为此背负了一生的愧疚。如今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了，本打算把这秘密带进坟墓，没想到竟有人找上门来，还是与云娘、金娘无关的后人……这也是缘分吧。你们既然对此事感兴趣，我就把这图纸交给你们。”
老仵作醉醺醺地拉着李文曦回到家中，翻箱倒柜，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
盒上挂着一把锁。
他打开锁，取出一个用棉布层层包裹的小包裹。
揭开棉布，里面正是一张保存完好并未发黄的设计图纸的一部分。
老仵作将图纸郑重地交给了李文曦。
双手接过来。
老仵作道：“若世上真有冤魂，云娘的魂魄定是善良的，否则她早该来折磨我了。是我当初太胆小了。不敢仗义执言。”
李文曦再三感谢，向老仵作深深鞠躬，片刻后才依依惜别，随即马不停蹄地赶回忘忧斋，将所得信息与图纸告知宋雪凝等人。
宋雪凝喜出望外，立刻与赵灵芸一同赶往“一线牵”裁缝铺。
阿志见她们又来，脸色一沉：“你们怎么又来了？”
宋雪凝取出图纸道：“我们已大致查明当年金娘与云娘一案的真相。你之前不肯报官，是苦无证据，难以奈何金娘。如今有了证据，我们便可堂堂正正地打赢官司，为你姐姐报仇，何须再借助那歪门邪道？若你继续用‘千面衣’行事，你自己会越来越虚弱，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得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们必将竭力阻挠，届时你复仇之路反而更难，无异于南辕北辙！如今既有证据，我们正该报官！”
阿志却冷声道：“一张设计图纸的碎片又能证明什么？当年金娘与我姐姐争吵时，将她手中的设计图撕得粉碎，纸片飞得到处都是。我家里也残存着几张碎片，可又有何用？”
宋雪凝倒是觉得阿志说得很有道理。
她追问：“你父母当年没有报官吗？”
阿志叹道：“正是因为他们报了官，却石沉大海！我才心灰意冷。因为许多人都被金娘收买了！”
“金娘不是父母双亡吗？她哪来的钱收买他人？”
“金娘虽在制作云锦上天赋平平，经商却极有手段。我父母年迈，将生意交给她打理，她却暗中转移资产，将大量利润转入自己名下，再用这些钱去结交、收买官员！她害死我姐姐，反而用我家的钱去笼络官场！所以我父母拿她毫无办法。我才明白，这些官老爷都靠不住，一切只能靠自己！”
话音未落，裁缝铺货架上一件衣服骤然烁烁放光！
紧接着，宋雪凝手中那张设计图纸竟自行飞起，无火自燃！
宋雪凝大惊：“这纸怎么会自己烧起来？难道是金娘派人来毁灭证据？”
她连忙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下一刻，图纸烧成的灰烬飘向那件散发着森森寒光的衣服。
宋雪凝只觉身边气温骤降，冷气刺骨，忍不住抱紧双臂。
赵灵芸也道：“如今正是三伏天，怎么会这么冷？”
宋雪凝心想，这可能是怨气。
她望向那件衣服，正是阿志所穿的“千面衣”！
平日它看似普通，毫不起眼，此刻却流光溢彩，显露出本来面目。
想来是“千面衣”受到图纸的刺激，变得狂暴起来。
看来她们推断的真相无误：金娘确是因设计图纸之争，以及两个家族间的宿怨，害死了云娘。
而这“千面衣”乃云娘生前所穿之物，与她的怨念融为一体，故而被彻底激发。
阿志见状，竟疯狂大笑：“看吧！我姐姐都在支持我！你们走吧！否则下一刻，休怪你们魂飞魄散！旁人的魂魄，只会让我姐姐的怨念更强！待我前去报仇，定要叫金娘生不如死！哈哈哈，姐姐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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