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姐弟身形刚隐入回廊,石桌上便响起指尖叩击的笃笃声。
周开给自己续了一杯酒,眼皮未抬:“人是你抓的,价却要我开。蝉道人这‘顺手牵羊’的本事,怕是比你的《妄道蝉经》修得还要到家。”
老者干枯的面皮诡异地向耳根扯动,露出口森白的牙齿。
那双狭长的瞳孔微微收缩,晶格状的复眼虚影一闪即逝。
“周道友言重了。”蝉道人嗓音嘶哑,如枯枝刮擦,“老夫本是派人去抓闻素素,碰到这小子,纯属意外。”
枯瘦的手掌往腰间一抹,十几具僵硬的虫尸噼里啪啦落在石桌上。
灵虫约莫拇指大小,虽通体金黄,腹部却呈现出枯萎的灰败色,透着一股死气。
“老夫当年去往东域,唯一的念头便是重返天央。机缘巧合得了这吞天蜂的培育之法,便知这是回去的指望。”
周开捏起一只虫尸在指尖碾碎,粉末簌簌落下:“原来道友来自天央。”
“那小子嘴硬,但这蝉鸣惑心之术老夫还算擅长。得知你也养这东西,老夫可是欣喜若狂。”
蝉道人指甲在桌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几千年的心血,养出来的却尽是些飞不出百里的废虫。”
周开将杯中残酒饮尽,酒杯重重磕在桌面。
“路怎么走,告诉我。给你一百枚虫卵。”
一旁的段铁棠瞳孔骤缩,猛地踏前一步,脸上写满了惊愕。
“师尊!那立哲……”
周开抬手虚按,止住了她的话头,视线并未从蝉道人脸上移开。
段铁棠咬紧牙关,脖颈处青筋微跳,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啧啧,好浓的气血。”蝉道人视线在段铁棠身上阴冷地刮过,“周道友放心,买卖若是成了,那具‘容器’老夫自会完好归还。”
周开没接话,袖袍一拂,一只黑木盒便落在桌上。
指尖挑开封印,盒盖自行弹起。
盒内整齐码放着百枚虫卵,每一枚都散发着浓郁的生命精气,隐隐有细微的嗡鸣声传出。
“道友也把方法告知吧。”
蝉道人那对复眼虚影瞬间凝实,神识涌入木盒。
数息后,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喉咙里发出吞咽唾沫的咕嘟声。
虽然极力掩饰,但那抹贪婪根本藏不住:“成色……还凑合。但虫卵毕竟只是虫卵,若是孵化后血脉退化,老夫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周开向后靠在椅背上,语调森然:“我的虫,三代之内,血脉不降。道友难道想要周某的培育之法不成?”
“嘿嘿……”蝉道人干笑两声,摆了摆枯手,“那倒不必,各家有各家的道。老夫自信这几千年的钻研不是白费。万年药力的月魄草,老夫自会去寻,不劳道友费心。”
他竖起两根枯瘦的手指,在周开面前晃了晃:“但这数量不对。去往天央路途凶险,损耗极大。一百枚那是打发叫花子,少说也要两千。”
“两千?”周开嗤笑一声,“你当是路边蚁穴里挖出来的?我那蜂巢掏空了也不过五百之数。想全拿走?那得看你那条路,究竟是不是死路。”
蝉道人那对复眼急速震颤,视线黏在那只黑木盒上挪不开。
五百枚……确实被砍了大半,但这虫卵品质极高,光是闻着都让他躁动不已。
“成交。”蝉道人枯手一捞,极快地将木盒收入袖中,“路是有的,只是老夫这身板脆,走不得。但周道友既然也修《妄道蝉经》,想必这天堑也能变通途。”
周开指尖在虚空轻点,那一小堆虫尸粉末瞬间被风卷散。“既能来,为何不能回?”
“顺水推舟易,逆水行舟难。”蝉道人咧嘴发出一声类似昆虫振翅的怪笑,“从天央坠落凡尘,有个元婴修为就能活下来。这事儿在北域返虚修士之间不是秘密,骗不了你。”
一枚灰扑扑的玉简划过抛物线,落在石桌残酒旁。“这玉简归你,不必还了。若是有假,你尽管把这官司打到紫炼门去。”
周开双指夹住玉简,指腹摩挲过玉简的表面,神识没入其中。
“好。”
起初,周开指尖还轻叩着桌面。
三息后,叩击声戛然而止,桌上那杯残酒忽然荡起细密的涟漪。
周开眼睑抬起,瞳孔深处似有两道幽光转动,面皮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好。好得很。”
蝉道人往椅背上一靠,枯瘦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那对复眼虚影疯狂乱转,透着股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怎么?这路不通?还是嫌老夫的方法太糙?”
周开并未起身,只是袖袍猛地一鼓。
轰!
面前坚硬的青金石桌毫无征兆地坍塌成灰。
庭院上空的防护大阵发出一声哀鸣,光幕剧烈扭曲,四周空间布满裂纹。
“你耍我?”
那尊模糊的帝魔法相在他背后一闪而逝,恐怖的气机瞬间封锁了整个回廊。
周开缓缓站起,脚下的地砖寸寸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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