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子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娘金氏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像钩子一样在张西龙和林爱凤身上来回逡巡,试图从他们的衣着、带来的礼物和只言片语中,掂量出他们的“油水”。她那儿子则旁若无人地大口啃着鸡腿,油渍滴落在本就脏污的衣襟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愈发显得刺耳。
老丈人林父佝偻着坐在炕沿,脑袋几乎埋进胸口,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大气都不敢出。偶尔偷偷抬眼看看多年未见的女儿,眼神里混杂着愧疚、思念和一种长期的畏缩。
林爱凤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冰凉一片。最后一丝重回故土的微弱暖意,也被这冰冷的现实彻底浇灭。她终于明白,这个家,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虽然清贫但至少还有一丝温情的窝了。它变成了后娘和她儿子肆意横行的地盘,而父亲,则被压榨、欺凌得失去了最后一点尊严和生气。
张西龙面沉如水,握着林爱凤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言的支撑。他看在眼里,恼在心里。这哪里是家?分明是个冰窟窿,是个吸血的泥潭!
金氏见盘问不出多少“干货”,又见张西龙神色冷硬,不似林爱凤那般好拿捏,便转了话头,开始明晃晃地哭穷:“唉,爱凤啊,你是不知道,你走了这些年,家里日子是越过越难啊!你爹这身子骨不争气,三天两头病,抓药就得花钱!地里那点收成,交了公粮也就刚够糊嘴…我这天天起早贪黑,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累得一身病也没人疼…”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张西龙的反应:“你看你弟弟,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这家里要啥没啥,哪家姑娘肯进门哦…你们这次回来,要是手头宽裕,可得帮衬帮衬家里…”
林父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你…你别…”
“你闭嘴!”金氏立刻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得像要剜下他一块肉,“这哪有你说话的份?要不是你没本事,家里能过成这样?”
林父被她一吼,瞬间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又颓然地缩了回去,只剩下肩膀在微微发抖。
林爱凤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西龙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炕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啃鸡腿的小子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金氏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的姑爷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婶子!”张西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厉,“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爹(指林父)咋没本事了?他辛辛苦苦一辈子,把爱凤拉扯大,老了老了,就该享福!不是听你在这数落、嫌弃的!”
他目光如刀,直刺金氏:“家里困难?困难到让我爹就着咸菜啃冷窝头,你们娘俩关起门来吃香喝辣?困难到你儿子养得白白胖胖,我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金氏被张西龙连珠炮似的质问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你…你一个外姓姑爷,咋说话呢?这是我们老林家的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我是爱凤的男人!她爹就是我爹!”张西龙寸步不让,语气斩钉截铁,“我看不得我爹受委屈!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以后,这个家,谁再敢给我爹气受,再敢克扣他吃喝,别怪我张西龙不客气!”
他上辈子那股混不吝的狠劲在这一刻暴露无遗,眼神里的戾气吓得金氏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她那儿子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啃鸡腿了。
林父震惊地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婿,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熄灭的光亮,似乎在重新被点燃。
林爱凤更是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但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某种宣泄和感动。
“你…你吓唬谁呢…”金氏色厉内荏地嘟囔了一句,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张西龙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对林父道:“爹,您放心,有我和爱凤在,以后断不能让您再过这种日子。”
然而,就在这时,林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呼吸急促,身体摇摇欲坠,竟一头朝炕下栽去!
“爹!”
“老头子!”
众人都吓了一跳!张西龙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林父。只见老人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经失去了意识,额头滚烫!
“爹!您咋了爹!您别吓我啊!”林爱凤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哭喊着。
金氏也慌了神,但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老头,而是尖声叫道:“哎呀!又来了!就说他是个药罐子!尽花钱!这可咋整啊!”
张西龙怒火中烧,猛地扭头冲她吼道:“闭嘴!去烧热水!拿毛巾!”
金氏被他吼得一哆嗦,竟下意识地照做了。
张西龙将林父平放在炕上,解开衣领,用手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他虽然不是医生,但上辈子在海上也见过不少突发情况,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保持呼吸道通畅和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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