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冻醒的。
十二月的风裹着城中村特有的酸腐味,从出租屋漏风的窗框缝里钻进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只盖了一层薄被的胳膊上。她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斑驳发黄的天花板 —— 墙角的霉斑呈不规则的云状,是她住了三年的顶楼隔间,月租三百块,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却已是她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住处。
指尖触到枕边的旧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日期赫然跳着 “2035 年 12 月 15 日”。
苏晚的呼吸骤然停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她记得这个日子 —— 刻骨铭心到,连指尖触到旧手机的冰凉,都和前世临死前医院的消毒水味,形成了刺人的对比。
前世的今天,距离全息古风建造游戏《九州筑梦》全服开服,还有整整三天。也是这一天,她那嗜赌如命的父亲苏志强,会踹开这扇破旧的木门,抢走她攒了半年洗碗工资买的游戏设备 —— 那是她偷偷准备的,想靠《九州筑梦》赚点外快,给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弟弟苏辰买进口营养粉。可最后,设备被苏志强抵押给了地下赌场,她错过了新手村西坡的 “古籍残卷” 任务,没能解锁能靠修复古建筑赚钱的隐藏职业 “天工师”,只能在游戏里做最底层的 “代工者”:帮其他玩家搬砖、刷基础松木,一天赚的钱不够买两盒盒饭。
她永远忘不了,前世苏辰弥留之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拉着她的手说:“姐,我在网上查了,《九州筑梦》里的天工师,能赚好多钱…… 等我好起来,我们一起在游戏里建大房子好不好?”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弟弟早就偷偷查过,那游戏里藏着能救他命的机会。可她错过了。五十万的手术费,像一座压垮骆驼的大山,最终让那个总爱画 “姐弟大房子” 的小男孩,在第二年春天永远闭上了眼睛。
“…… 新手村西坡的古籍残卷一定要蹲!每天凌晨五点刷新,每次刷 2 片,一共五卷,集齐就能解锁隐藏职业天工师!后期修复一座上古城楼,现实里能兑换好几万,官方还能对接文旅项目……”
旧手机的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是她昨晚没关的游戏论坛直播。主播说 “修复古楼能换钱” 的声音,像一把带着木纹的刻刀,狠狠凿在苏晚的心上 —— 那是前世她错过的、能救苏辰的机会。她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冲到桌前按住那台屏幕裂了道缝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 开机键陷下去半颗,要按三次才能启动,键盘上 “W” 键的漆已经磨没了,是她去年从废品站淘来的 “宝贝”。
电脑开机花了整整两分钟,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 “记事本” 图标。苏晚颤抖着点开,左手腕的疤蹭过键盘边缘,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字,像要把重生的决心刻进每一个字符:
【12.15-12.17:每天凌晨五点,新手村西坡(每次刷 2 片残卷,需蹲 3 天),必须囤齐 5 卷古籍残卷。】
【必须解锁天工师。】
【目标:赚够苏辰的五十万手术费 —— 帮他把画里的房子,变成真的。】
写完,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键盘的回车键上。前世的悔恨像潮水般涌来,可这一次,她有了重来的机会。她不会再让苏辰等,不会再让那座大山,压垮他们仅有的希望。
“哗啦 ——”
楼下传来刺耳的铁门撞击声,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砸在楼梯间,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的心上。她太熟悉这个声音了,是苏志强。他又输钱了。
“苏晚!你给我出来!” 粗犷的骂声伴随着酒气,从楼下飘上来,“老子知道你在家!赶紧把钱拿出来!”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左手下意识地攥紧袖口 —— 那里藏着啤酒瓶碎片划的疤,连听见苏志强的声音,她的肩膀都控制不住地发颤,呼吸也跟着变浅。前世她还反抗,结果被打得躺了三天,错过了兼职,差点连房租都交不起。
“咚咚咚!”
粗暴的砸门声响起,门板震得墙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你以为躲着就行?老子欠的三万块高利贷明天就到期!你一个月打三份工,不可能没钱!赶紧拿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破电脑搬走!”
电脑。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台二手笔记本是她唯一的希望,没有它,她连《九州筑梦》的客户端都装不了。她冲过去,用后背抵住门板,双手死死攥着门把手 —— 门的锁芯早就坏了,全靠旁边的旧衣柜顶着才没被撞开。
“苏志强,我没钱。” 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这个月的工资,刚给辰辰交了住院费,只剩三百二十块,在银行卡里。”
“放屁!” 门外的砸门声更响了,“你当老子傻?餐厅洗碗、快递分拣、便利店夜班,三份工一个月怎么也得有四千!肯定是藏起来了!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钱拿出来,我就去医院找苏辰!让他知道他姐是个藏钱不救他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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