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着脚,踩在冰冷黏滑的泥水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时而蹲下,仔细感知脚下水流的缓急、泥土的松软;时而闭目凝神,指尖轻轻拂过浑浊的水面,仿佛在聆听大地的脉动。然后,他果断地将一块块河洛石,按照某种蕴含天地至理、却又难以言喻的方位,深深嵌入脚下的泥泞之中。石头沉入水底,刻满符文的表面立刻吸附起一层细密的泥沙,但那纹路深处流转的微光却穿透了浑浊,变得更加清晰。
“天枢,西南角,水位还在涨,流速加快!”李念墨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维持青铜镜阵列消耗巨大。
李天枢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他走到西南角,将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石龟形状的阵眼石,稳稳地安置在预定位置。当石龟的底座沉入泥水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所有嵌入水底的河洛石,其表面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并非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蓝色光晕。这些光晕从每一块石头上升起,迅速在水下蔓延、交织,仿佛有生命的脉络在生长!浑浊的积水中,一幅巨大、清晰、散发着微光的立体全息图像骤然浮现!
这图像无比复杂,又无比直观。它清晰地勾勒出这片土地下方,被洪水掩盖、被淤泥堵塞的、原本属于这个村庄的地下排水管网系统!哪里是主管道,哪里是分支,哪里被倒伏的树木和房屋废墟完全堵塞,哪里出现了严重的塌陷…在这淡蓝色的光影地图上,一目了然!更令人惊异的是,地图上还用不同颜色的光点标注出水流的速度、方向和压力,甚至预测着下一步可能的淤塞点!
“神…神仙显灵啦?”一个年轻点的村民指着水里清晰的光图,声音都劈了叉。
李天枢的目光,却紧紧锁定了阵眼处那只石龟。石龟的龟甲上,天然形成的裂纹此刻正随着光图的脉动,缓缓地改变着形态、走向,如同活物的血管在搏动。而龟甲裂纹变化的轨迹,竟然与李念墨那边实时传输过来的、悬浮在青铜镜阵列上方的一幅缩小版卫星云图上的关键气旋路径,完全重合!
“找到了,”李天枢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力量,“主泄洪道被刘老栓家冲垮的院墙堵死了八成,西边张寡妇家地窖塌陷,成了个蓄水池。排水压力全压在东南角老河道上,那里快撑不住了。” 他手指精准地点向光图中两处最刺眼的红色堵塞点。
“二牛!带人,拿家伙!跟我去扒刘老栓家的墙!柱子,带人去张寡妇家地窖那边,想法子疏通!”赵满囤瞬间看懂了那光图指示,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采,多年基层干部的决断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挥舞着树枝,嘶哑着嗓子吼起来,“快!照神仙…照这图指的地方干!老天爷开眼给咱指路了!”
村民们如梦初醒,爆发出巨大的热情和希望,纷纷抄起铁锹、木杠,跟着指派的领头人,嗷嗷叫着冲进雨幕,扑向光图指示的堵塞点。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旁边传来。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光着脚丫在及膝深的水洼里疯跑,追逐着一顶被狂风卷走的破草帽。那草帽打着旋儿,被一股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猛地冲向路边一个被杂物半掩着的、黑黢黢的下水道入口!
“我的帽子!我的帽子!”男孩哭喊着追过去。
眼看草帽就要被吸进那狭窄的入口,突然,“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械咬合声响起。那顶破草帽的帽檐,不偏不倚,正正地卡在了下水道入口处几根扭曲变形的钢筋栅栏之间!
几乎就在草帽卡死的瞬间,那个原本死寂的、不断向内吞吸污水的下水道口内部,猛地传出一阵低沉的、如同引擎启动般的嗡鸣!紧接着,入口处浑浊的水流骤然加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产生强大的吸力,将入口附近堆积的枯枝败叶、塑料袋等杂物猛地吸了进去!几秒钟后,一股明显清澈了许多的水流,开始从这个入口汩汩涌出!卡在入口的草帽被水流冲得簌簌抖动,却牢牢地卡在那里,像一枚开启机关的钥匙。男孩惊得忘了哭,呆呆地看着那顶自己追不上的帽子,此刻竟成了“功臣”。
更奇妙的景象出现在村头临时搭建的救灾指挥棚里。那里堆放着村民们抢收回来、还未来得及完全脱粒的湿漉漉的麦捆。几个农妇正用麦秆飞快地编织着巨大的储粮囤,用于暂时储存为数不多的干燥麦粒。棚子一角,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在滋滋啦啦的杂音中,艰难地播放着天气预报和救灾信息。
棚外风雨如晦,棚内气氛凝重。一个负责登记物资的年轻村干部,看着手中寥寥几页的清单,眉头拧成了疙瘩:“赵伯,上头支援的物资还没到,咱们村自己这点粮食,还有乡亲们凑出来的…顶多撑三天…”
赵满囤刚带人疏通了一处堵塞,浑身泥水地冲进来,听到这话,心又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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