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台风“玛娃”正用它无形的巨手疯狂摇晃着整个泉州城。古船博物馆那厚重的柚木大门在风力的挤压下发出沉闷的呻吟,像一头被困的巨兽在喘息。馆内,应急灯投下惨白而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陈列其间的巨大船骸轮廓,那些深褐色的、带着海水与岁月侵蚀痕迹的龙骨和船板,在动荡的光影里沉默着,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再次破浪远航。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咸腥,混合着朽木和陈年桐油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和心头。
李玄策独自一人立在博物馆中央的圆形展柜前。玻璃柜中,一枚来自南宋的水浮罗盘,正经历着不可思议的异变。那碗口大小的青铜底盘里,莹莹的液体不再平静,如同被煮沸般剧烈翻滚着,中央那枚小巧的磁针,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旋转,快得几乎要脱离人们的视线捕捉。它最终死死地定住,针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直直地指向东南方向——那个牵动着无数神经的海峡深处。
他伸出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地描摹着磁针的指向。眉头锁得极深,眉心刻出一道深刻的竖痕。灯光下,他鬓角新添的几缕霜色格外刺眼,那是2023年父亲李长庚猝然离世、家族分崩离析后留下的印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重压,仿佛整个博物馆的阴影都浓缩在了他的肩背上。
“爸,这震动不对头!” 清亮而带着一丝紧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李念墨快步走来,她的双瞳在应急灯下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锐利如鹰隼的幽光,那是她高度集中精神时特有的征兆。她迅速摊开随身携带的透明柔性屏,指尖如飞。屏幕上,来自全球地质监测网络的实时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无数代表地壳应力变化的红色曲线正沿着海峡轴线急剧攀升,汇聚成一个令人心悸的、不断膨胀的猩红漩涡——这绝非寻常的地质活动,而是一场蓄势待发、足以撕裂海床、掀起灭顶巨啸的深海大地震。
“不是普通的地震,是‘龙翻身’。” 李玄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罗盘,又穿透博物馆的墙壁,投向那片被台风和未知灾难笼罩的东南海域,“深海的‘龙’,醒了。”
“嗡——!”
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展馆角落响起,如同某种远古生物的低语。是李天枢。少年安静地伫立在“镇海号”明代福船的庞大模型前,身姿挺拔。他摊开的手掌上,悬浮着一枚不过寸许的青铜指南鱼。那小小的鱼形器物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微微震颤,发出温润的青色毫光,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水流,沿着他手臂上那道形似太极图的暗色胎记缓缓流转。鱼嘴开合,每一次翕张,都有一串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祖母绿色气泡悄然溢出,无声地融入潮湿的空气中。这些气泡并非消散,而是带着某种玄奥的轨迹,迅速在李天枢面前的空气中构筑起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光点和流动线条组成的立体流体力学模型。模型的核心区域,一道模拟的、足以摧毁海岸线的滔天巨浪正汹涌成型,但随即,无数细密的、代表抵消能量的涟漪状波纹从模型的边缘精准地切入、扩散、叠加,如同最精密的织网,开始一层层地束缚、削弱、抚平那道狂暴的浪涌。
“抵消波生成序列启动,能量场正在稳定构建。” 李天枢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容纳了整个星海。他专注于那个悬浮的模型,仿佛周遭的台风和迫近的灾难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
“天枢,稳住它!” 李念墨立刻会意,双手在柔性屏上舞动得更快,指尖带起一片残影。她将弟弟构建出的微观模型数据,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切入庞大的全球海啸预警及反制系统的核心算法模块。屏幕上代表海啸能量的巨大红色波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变缓。她嘴角紧绷的线条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
“找到了!” 另一个方向传来方清墨带着一丝惊喜的低呼。她站在博物馆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展柜前,里面静静躺着一截焦黑弯曲、布满孔洞的朽木,标签上写着“郑和宝船龙骨残片(仿制)”。但方清墨的目光却穿透表象,落在残片内部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能量回波上——那是四百年前桐油浸染、海水冲刷赋予这块木头独特的声纹频率。她果断地摘下自己发髻上那枚古朴的、刻着精密回形纹的金属发簪,深吸一口气,用簪尾以一种独特而古老的节奏,轻轻敲击在玻璃展柜上。
“笃…笃笃…笃…”
声音清脆而富有韵律,穿透了台风的咆哮和博物馆的嗡鸣。随着敲击,那截焦黑的龙骨残片内部仿佛被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微弱的回波骤然变得明亮、清晰。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柱猛地从残片上投射而出,瞬间在博物馆空旷的大厅中央展开一片浩瀚璀璨的星图!这是尘封了数百年的明代航海星图数据库。星图并非静态,无数代表现代船只的光点在星河的背景中缓缓移动,其中,在狭窄的马六甲海峡入口处,几个代表着异常信号、急速闪烁跳跃的猩红光点显得格外刺目——正是那伙装备精良、行踪诡秘的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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