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川西平原,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油菜花香。三星堆遗址旁新落成的综合保护修复中心,巨大的穹顶之下,恒温恒湿的环境隔绝了外界清明的微雨,却隔绝不了那份属于这个节气的庄重与追思。空气里除了淡淡的防锈油和精密仪器的味道,还隐约浮动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源自古老青铜的微腥。
方清墨一身素净的白大褂,站在特制的悬浮工作台前,屏息凝神。她的指尖戴着超薄的柔性传感手套,正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数条纤细的机械臂。工作台上,那株曾让世界为之惊叹的青铜神树,如今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呈现——它的大部分枝干和基座已经修复完成,散发着幽邃的青铜光泽,但顶端象征太阳的圆形器物,却依然是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悬的空白。这空缺,犹如神树失去了灵魂的冠冕。
“仿生青铜合金,神经元网络激活度98%,形态记忆匹配度99.9%…” 助手在一旁低声报告着数据,声音在空旷高阔的修复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方清墨微微颔首,额前几缕发丝被工作台柔和的光线勾勒出温润的弧度。她全神贯注,看着机械臂末端夹取的那轮由她和团队呕心沥血、结合最前沿AI模拟推演与古法冶炼技术铸造出的“新太阳轮”。它并非简单的复制品,内部嵌入了微型的能量感应与信息存储单元,其合金配方更是模拟了数千年氧化和埋藏环境下的分子结构变化,力求与母体浑然一体。
“清墨,” 李玄策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平和而带着一种穿透力,“今日清明,天地气机交感,万物吐故纳新。这神树沉寂数千载,今日复得‘日轮’,当有异象。” 他缓步走来,并未靠近干扰,只是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那轮即将归位的太阳。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立领中山装,身形挺拔,那份属于联合国执掌者的沉凝气度,在此刻却奇异地收敛了锋芒,更多地流露出一种对古老文明的敬畏,以及属于一个丈夫对妻子专业领域的默默支持。作为联合国地球发展与人类生存智囊团首席顾问兼执行主席,他出现在这个国家级的文物修复重地,本身已是无声的重视,但他恪守着身份边界,此刻更像一位充满智慧的旁观者与守护者。
方清墨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机械臂稳稳地将那轮闪烁着暗金色泽、流淌着奇异能量光晕的“太阳轮”,对准了神树顶端预留的接口。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响起,如同一个沉睡的心脏被重新接驳。
就在“太阳轮”与神树顶端完美契合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嗡鸣,仿佛从地底深处、从青铜神树的每一寸纹理中震荡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修复中心。工作台上方,那面用于观察修复细节的巨大、光滑的青铜镜面(它本身也是一件高精度仿制的三星堆风格文物),镜面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
镜中映照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随即被一片汹涌的、令人窒息的灰蓝色所取代。那是一片汪洋!滔天的巨浪裹挟着破碎的建筑残骸、扭曲的钢铁骨架,无情地拍打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轮廓——东方明珠塔只剩下半截尖顶在浊浪中挣扎,外滩的万国建筑群如同被巨人踩碎的积木,陆家嘴摩天楼群的玻璃幕墙在洪水中反射出绝望的冷光……整个上海,如同一个沉没的亚特兰蒂斯,在狂暴的海洋中奄奄一息。镜面的边缘,一行冰冷的光标无声浮现:2070.7.21。
“不…!” 方清墨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脚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冰冷的仪器支架。修复团队的成员们全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镜中那末日般的景象,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2070年?那并非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可能降临于子孙后代的真实厄运!
“爸!妈!” 李天枢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穿透了这死寂般的恐慌。他原本在展厅另一侧研究那根象征着古蜀王权的鸟形金杖,此刻已快步冲了过来,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剧烈波动的镜面,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和幽蓝的数据流在疯狂闪烁、交织、叠加。他似乎在瞬间解读着镜面传递的庞大而混乱的信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李玄策动了。他没有惊慌,没有呼喊,只是向前一步,走到了那面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青铜巨镜之前。他抬起右手,食指的指关节微微弯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力量,轻轻叩击在冰冷的镜面上。
叩!
一声清脆而悠长的金石之音,如同洪钟大吕,骤然在死寂的大厅中响起,压过了那令人心悸的嗡鸣。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空间的节点上,敲击在时间的脉搏上。
随着这一叩,李玄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随之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水中的定海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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