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归心堂·烟火分号”的牌匾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归心”,仿佛还在微微起伏,像一颗沉睡后苏醒的心脏。
可就在地底深处,初代归心碑剧烈震颤,九百九十九个李姓名字如星河排列,熠熠生辉,唯独最后一个名字,“李云飞”,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地下密室中,冷风自四壁石缝渗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李云飞双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碑面,浑身颤抖。
他的左眼已化作赤金之色,却不断有血丝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汇聚成一滴又一滴猩红的雨。
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体内千世心火如洪荒巨兽冲撞经脉,五脏六腑似被烈焰焚煮,每一寸骨骼都在哀鸣。
“还没……完。”他嘶哑开口,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挤出来的。
苏媚一步上前,手腕一抖,归家索如银蛇出洞,瞬间缠住李云飞双臂,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她眼中泛起水雾,却死死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照心纱轻轻覆上李云飞胸口,刹那间,纱面映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无数历代守门人虚影围跪于碑前,身披残甲、断剑拄地,皆是李姓血脉。
他们面容模糊,却齐声低语,声音层层叠叠,如同来自远古的回响:
“……誓未还,火不归……魂无根,命难存……”
林诗音站在碑侧,指尖轻抚铭心簪,眼神骤然一凝。
她闭目催动立魂之力,簪尖触及碑心的瞬间,幻象轰然炸开——
一间破旧病房,药味弥漫。
年轻的李父奄奄一息,怀中紧紧抱着一支青竹笛。
他艰难地将笛子塞进年幼李云飞手中,嘴角扯出一丝笑:“儿啊……守门人……不求光,只求亮。”
话音未落,房门爆裂!
黑衣人踏月而来,掌心漆黑如墨,一击直取心脏。
老人瞳孔骤缩,最后一口气哽在喉间,手仍固执地指向儿子的方向……
“他们杀了你爹……就是为了断誓!”林诗音猛然睁眼,泪水划过脸颊,却没有半分迟疑。
她反手将铭心簪刺入掌心,鲜血喷涌而出,染红雪白衣袖。
她抬手,在碑面上一笔一划写下那个沉重的字——
“誓”!
血字刚成,整座归心碑猛然一震,碑心裂开一道幽深缝隙,寒气逼人。
一块锈迹斑斑的半块青铜印缓缓浮出,其上刻着三个古篆:守门令。
与此同时,慕容雪单膝跪地,铜铃贴于碑面,失聪的双耳竟“听”到了某种东西——那是极其微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从地核深处传来,缓慢而执着。
“是……父亲……”她喃喃道。
那是李云飞父亲残魂所化的“守门钟”,千年不灭,只为等一句回应。
她闭上眼,十指翻飞,奏起《唤心曲》残调。
铃音清越,穿透时空,三声钟响悠悠荡开——第一声,唤醒记忆;第二声,勾连血脉;第三声,撼动天机!
归心碑文忽然浮现新句,金光流转:
“以血还誓,以心守门。”
慕容雪没有犹豫,张口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入铜铃。
她再度拨弦,这一次,《承誓调》缓缓响起——
音波如涟漪扩散,直入李云飞体内。
暴走的千世心火竟在刹那间凝滞,仿佛千万只无形的手将他从毁灭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意识短暂清明,耳边回荡着那些低语,眼前闪过父亲临终的眼神。
原来,不是没人记得。
是有人用命,替所有人记着。
苏媚泪流满面,却仍死死拉着归家索:“撑住!云飞,你看!他们都看着你!”
林诗音握紧铭心簪,低声呢喃:“你爹没说完的话,该由你来说完。”
慕容雪奏到最后一个音符,铃声戛然而止。
她望着李云飞背影,轻声道:“这一盏灯,不该熄。”
李云飞缓缓抬头,赤金左眼倒映着整座归心碑,倒映着九百九十九个先祖的名字,倒映着那一行新生的誓言。
他的身体仍在颤抖,心火未熄,魂印未稳,可胸膛里那颗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跳动着。
他抬起手,抹去眼角血痕,嘴角竟扬起一抹熟悉的痞笑。
“老子挂的不是匾……”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斩断宿命的狠劲。
“是你们早该还的债!”【李云飞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铜印上,低吼:“老子不求封王拜神,只求——这街有人记得!”】
刹那间,天地静默。
那半块青铜印如饥渴千年般吞噬他的血,锈迹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流转金纹。
青竹笛在他背后嗡鸣震颤,仿佛有千万根细针从骨髓里钻出,顺着经脉直冲头顶。
千世心火不再暴虐,而是化作一道赤金色洪流,逆冲而上,沿着笛身灌入归心碑心!
“轰——”
一声巨响,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灵魂深处炸开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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