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辗转反侧的不止周雅茹一人。
城市的另一间公寓里,李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旁是沉入梦乡、呼吸均匀的杨楠。但他自己,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被窗外微弱路灯光勾勒出的模糊光影,毫无睡意。
耳边反复回响的,是杨楠睡前那番关于“辞职”和“二人世界”的话语。那温柔憧憬的语气,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口,带来一阵阵闷痛和挥之不去的疑虑。
他并非不相信杨楠对他的感情,也并非不向往她所描述的那种宁静生活。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珍惜,太过期待能和她拥有一个干净美好的未来,他才无法轻易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且理由牵强的决定。
这和他内心深处那个从未对任何人——包括杨楠——言说的终极目标,隐隐产生了冲突。
许多年前,他那对在业界口碑颇佳、生活优渥的父母,先后身亡,直觉和事后一些难以解释的细节,让他始终无法相信那只是单纯的事故。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暗中调查,虽然进展缓慢,线索模糊,但他始终将查明父母身亡的真相,视为人生最重要的目标,也是支撑他在职场拼搏、向上攀爬的隐秘动力之一。
进入裕年集团,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固然有他自身能力的因素,也未尝没有借此更接近某些核心圈层、方便探查的意图。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对任何人透露半分,包括他深爱的杨楠。他怕将她卷入危险,也怕……在她清澈的目光中,看到对自己这份“执念”的不解,甚至是对他利用工作之便行“私事”的不认同。
他原计划是,等自己位置更稳,掌握更多资源和线索,等和杨楠的感情基础更加牢固,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她坦白这一切,争取她的理解和支持。他幻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们能一起面对那个黑暗的谜团,然后真正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
可如今,杨楠却先一步提出了“离开”。离开裕年集团,离开这个可能隐藏着关键线索的环境,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这无异于将他多年的坚持和未来的计划,全盘打乱。
他该告诉她吗?告诉她自己的身世秘密和真正的目标?用这个理由,试图留下她,或者至少让她理解自己暂时无法离开的原因?可这样一来,就等于将她强行拉入了自己危险而不确定的追寻之中,也暴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万一……万一他父母的死,真的和裕年集团内部的某些人有关呢?那杨楠的处境岂不更加危险?
可不告诉她,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对她辞职决定的犹豫和不安?仅仅用“意外”和“尊重你的选择”来敷衍吗?这能维持多久?谎言和隐瞒,终将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裂痕。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激烈交战,像一场没有硝烟却令人精疲力竭的战争。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透出些许灰白,李想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思绪中,勉强合眼,陷入一种半睡半醒、光怪陆离的浅眠。
“亲爱的,起床啦!”
一声带着晨起特有沙哑、却又异常清亮的呼唤,将李想从破碎而不安的浅眠中猛地拉回现实。他眼皮沉重地颤动了几下,才艰难地睁开。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杨楠那张放大的、带着盈盈笑意的漂亮脸蛋。她侧躺在他身边,用手肘支着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明亮,丝毫看不出昨夜提出重大决定后的任何阴霾或不安。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下小片阴影,皮肤光滑得仿佛能透光。
“嗯?”李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夜未眠的疲惫,大脑还有些混沌。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习惯性地问道,抬手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通常,杨楠在非工作日会睡得比他晚一些。
杨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像清晨溅落的露珠。她凑得更近了些,一双白皙纤细、带着沐浴后清新香气的胳膊,像藤蔓一样柔软地缠上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半趴在他身上。
“不是我早,是你醒得太晚啦,大懒虫!”她笑着纠正,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看看外面,天都大亮了,平时这个点你都该晨跑回来了。”
李想被她这么一说,才彻底清醒过来,转头看向窗外。果然,天色已经亮透,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对面楼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居然睡得这么沉,或者说,是疲惫到临近清晨才真正入睡,以至于错过了生物钟。
“是吗?我起来晚了?”他有些诧异,更多的是对自己失控的懊恼。这不像他。
“谁让你昨晚……非得折腾我到大半夜,”杨楠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娇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热气喷洒在他皮肤上,“累着了吧?活该。”
她巧妙地将他起晚的原因,归结于昨夜两人的缠绵,用情侣间最寻常的亲昵打趣,来覆盖可能存在的其他解释。同时,也用这种带着暗示的娇嗔,将话题引向更私密、更无需深思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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