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抬起头,嘴里还嚼着鲜嫩的鳌虾肉,脸上带着年轻人谈起心上人时特有的、混合着羞涩与骄傲的神采。他看向母亲,眼睛亮晶晶的:
“妈,你也认识杨楠?您还别说,这女孩确实很有性格,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但私下里……嗯,反正我觉得挺特别的。而且,绝对算是咱们公司数一数二的美女了,气质特别好。”他说得自然坦荡,语气里满是欣赏,甚至带着点不自觉的炫耀,仿佛在向母亲展示自己独到的眼光。
周雅茹握着酒杯的手指,在桌下又收紧了一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柔倾听的样子,甚至配合地点了点头,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长辈的理性评价:
“我?不,不认识。只是偶尔听你们陈董提起过,说她是公司的重要骨干,能力很强。”她轻描淡写,将信息的来源推到陈裕年身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也隐去了自己可能知道的更多内情。“没想到,我儿子眼光这么高,看上的是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
她顿了顿,放下酒杯,拿起公筷,又给周桐夹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银鳕鱼,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随口接下来的关心:“不过,感情的事,光有好感可不够。你跟妈妈说说,你和她之间……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她知道你的心意吗?还是……你们已经?”
她问得委婉,眼神里充满关切,完全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恋情的正常好奇和关心,不露半分异样。
周桐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笑容变得有些腼腆,但更多的是坦然:“哎呀,妈,看您说的。我和她……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语气变得实在:“说实话,目前就是我一厢情愿。人家杨总监工作那么忙,眼里估计只有报表和预算。我也就是工作上接触过几次,觉得她人不错,私底下……根本没机会单独说话,更别提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了。我这就是……暗恋,纯的。”
他说得轻松,甚至带着点自嘲,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份“暗恋”而感到太多压力或急切,更像是一种年轻人自然而然的心动和欣赏。
“八字还没一撇……一厢情愿……人家还不知道……”
周雅茹听着儿子这番坦诚到近乎“傻气”的剖白,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羞涩与憧憬、毫无城府的笑容,心里那口憋着的气,差点化作一声尖锐的冷笑冲口而出。
这个傻儿子!
他在这里做着纯情的美梦,惦记着人家是“才貌双全”、“有性格”的美女。可他知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这位“杨总监”,和他口中尊敬有加的“陈董”之间,可能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往和牵扯?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心思有多深,手段有多厉害,又经历过多少他无法想象的阴暗?
他就像一只懵懂无知、对危险毫无所觉的幼兽,兴致勃勃地想要靠近一朵看似美丽、实则可能长在悬崖边、根植于腐烂淤泥中的毒花。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忧虑,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周雅茹的心脏。但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也随之升起——如果儿子对杨楠的“喜欢”仅止于此,仅仅是停留在“暗恋”、“欣赏”的层面,并未深入,也未被对方察觉或利用……那是不是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是不是可以,在一切尚未开始、尚未复杂化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念头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愤怒和担忧被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冷静、也更决绝的盘算。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反对或异常。那只会引起儿子的逆反心理,或者让他起疑。她必须像一个最开明、最支持儿子的母亲。
于是,她脸上那抹因为内心惊涛骇浪而略显僵硬的笑容,迅速融化,重新变得温暖而充满理解。她甚至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略带嗔怪又满是关怀的语气说道:
“你呀……感情的事,急不得,也莽撞不得。”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满是过来人的智慧,“尤其是对方还是你这样欣赏的、优秀的女性。先别急着表白,沉住气,多观察,多了解。了解她的为人,她的喜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要看清楚,你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这份心意能持续多久。婚姻……不是儿戏,选错了人,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说得语重心长,合情合理,完全是从儿子的幸福角度出发。
周桐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嗯,妈,我知道啦。您说的有道理。我也没想那么远,就是……先这么处着看看,顺其自然吧。来,妈,您尝尝这个海胆,特别鲜甜!”他显然不想在感情话题上多谈,或者说,他觉得母亲已经表达了关心,这个话题可以暂时告一段落,转而用美食岔开了注意力。
接下来的时间里,母子俩的对话又回到了日常琐事、工作趣闻上。周雅茹配合着儿子的节奏,不再追问杨楠的事,只是偶尔插话,点评几句,气氛似乎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温馨融洽。但她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美味的食物在嘴里也尝不出太多滋味,清酒一杯接一杯,却浇不灭心头越烧越旺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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