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公寓顶层,主卧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缓慢的播放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清茶的氤氲和阳光的暖意。
苏棠穿着柔软舒适的米白色家居服,安静地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纱帘,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细而单薄的轮廓。她的膝上摊开着一本装帧精美的散文集,目光落在书页上,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并未真正聚焦。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已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的灰败。脸颊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肿和淤青,在药膏的滋养和时间的抚慰下,已经消退了许多,只留下一些浅淡的痕迹。手臂和肩膀上那些狰狞的伤痕,也渐渐结痂、愈合,如同干涸的河床,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暴虐。
药物如同温柔的抚慰剂,熨平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程屿每日进行的支持性治疗——放松训练、安全岛引导,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陆砚辞无声却无处不在的守护,如同坚实的壁垒,为她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她不再终日蜷缩在床上,拒绝与外界交流。她会偶尔在陆砚辞的陪伴下,在客厅里短暂地走动,或是像此刻这样,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阳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微微低着头,颈部的线条优美而脆弱。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一隅清棠”茶庄里,沉静如水、专注泡茶的女子。
然而,细看之下,便能发现那平静表象下的裂痕。她的眼神深处,依旧沉淀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和茫然,如同薄雾笼罩的深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动作缓慢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呼吸轻浅,仿佛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宁静。
这份平静,如同暴风雨后短暂的晴空,珍贵却脆弱。它并非痊愈,而是创伤后勉强维持的平衡。身体上的伤痕或许在愈合,但心底的伤口,依旧深可见骨,汩汩地流淌着无声的痛楚。
陆砚辞的身影,如同无声的影子,在这方寸天地间忙碌着。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是以一种自然而沉稳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他会轻声提醒她吃药,会默默地为她续上温水,会在她惊醒时,用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安抚她。
苏棠依旧沉默。她很少主动开口说话,眼神也常常回避与他对视。巨大的创伤和恐惧,如同厚重的盔甲,将她层层包裹。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本能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然而,在她沉寂的心湖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正在悄然荡漾开来。那是感激的萌芽,是信任的试探,是冰封之下微弱的暖流。
她开始尝试用极其细微、无声的方式,表达这份难以言说的心意。
一天下午,陆砚辞处理完紧急公务,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公寓。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却在经过客厅时,脚步微微顿住。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茶汤澄澈,色泽碧绿,散发着熟悉的、清冽的冷茶香——那是他最喜欢的明前龙井的味道。茶杯旁,放着一小碟精致的、刚烤好的杏仁酥,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陆砚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他认得那茶杯——是他从“一隅清棠”带回来的、苏棠最喜欢的那个素白的薄胎瓷杯!他也认得那杏仁酥——是他无意间提过一次,小时候母亲常做的点心。
是她!
是她为他准备的!
她记得他喜欢的茶!记得他无意间提起的点心!
他走到茶几前,端起那杯还温热的茶。指尖传来瓷器温润的触感和茶水的暖意。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味甘甜。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和紧绷。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窗边。苏棠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但陆砚辞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耳根似乎微微地泛红,翻书的指尖也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又一天深夜,陆砚辞因为处理纪延铮新一轮的商业攻势,回到公寓时已是凌晨。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书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光。他疲惫地推开书房门,却意外地发现,书桌上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阅读灯。灯下,放着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苹果和梨),旁边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
他拿起便签纸,上面是娟秀而熟悉的字迹:
“早点休息。”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却像一股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陆砚辞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握着那张便签纸,看着那盏为他留的灯,看着那碟切好的水果,一股强烈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疲惫、压力、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
他走到书房门口,看向主卧紧闭的门。门缝下没有灯光,她应该已经睡了。他想象着她小心翼翼地为他留灯、切水果、写便签的样子……那个脆弱、沉默、伤痕累累的女子,正在用她笨拙却真诚的方式,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感激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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