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隅清棠”茶庄内,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茶香和淡淡的檀木气息,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陆砚辞坐在茶庄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面前放着一壶刚沏好的明前龙井。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而是坐姿略显端正,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或锐利的探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辨的专注和沉静的观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镜头,无声地追随着茶台前那个纤细的身影——苏棠。
她正背对着他,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紫砂壶。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陆砚辞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强撑的疲惫。阳光勾勒出她单薄的侧影,脸色依旧苍白憔悴,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忧郁,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明显。
陆砚辞的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更深的担忧。程屿的诊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回响——分离性身份障碍……承载着巨大创伤……需要帮助……
他不再是那个带着愤怒和被愚弄感前来质问的猎人。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试图理解谜题的观察者,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潜在守护者。他需要确认程屿的推断是否正确。他需要从眼前这个沉静、甚至有些麻木的苏棠身上,找到那个名为“苏苒”的、张扬肆意的次人格存在的蛛丝马迹。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擦拭茶具时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她偶尔失神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空洞和恐惧……这些细微的迹象,在程屿的理论框架下,似乎都指向了更深层的精神痛苦和人格分裂的可能。陆砚辞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和专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探究欲。
苏棠并非没有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事实上,从陆砚辞踏入茶庄的那一刻起,她就如同受惊的兔子,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又是他!
陆砚辞!
那个如同噩梦般纠缠着她的男人!那个在更衣室里侵犯她、在茶庄里对她恶语相向的男人!他为什么会来?他又想干什么?
苏棠的心跳骤然加速!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只能僵硬地维持着擦拭茶具的动作,试图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然而,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她的背上,让她感到一阵阵如芒在背的刺痛!她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和恨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探究?一种更加深沉、难以捉摸的压迫感!
这种未知的、带着目的性的关注,比直接的愤怒更让她感到恐慌和窒息!经历了纪延铮的冷暴力、宋瑶的恶意羞辱,以及陆砚辞之前的侵犯和质问,她对任何来自外界的关注都充满了惊惧和本能的排斥!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囚徒,只想立刻逃离!
她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和谨慎,指尖的颤抖更加明显。她下意识地侧过身,试图用身体挡住那道让她心惊肉跳的视线。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恐惧和无助。
就在这时,陆砚辞站起身,端着茶杯,看似随意地朝着茶台走来。他的脚步很轻,却像重锤般敲在苏棠紧绷的神经上!
他走到茶台前,将茶杯轻轻放下,目光落在苏棠低垂的头顶上。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了几分,带着一丝试探的关切:
“苏小姐,”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茶很好。你……最近还好吗?”
这看似平常的问候,在苏棠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电流击中!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手死死攥住手中的茶巾,指节泛白!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戒备,如同受惊的小鹿!
“我……我很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利和急促,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谢谢陆先生关心!”
她语速飞快,几乎是在陆砚辞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脱口而出!然后,她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陆砚辞的眼睛,声音低得如同蚊蚋:“我……我去后面看看新到的茶叶……”
话音未落,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快步冲进了茶庄的后间,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帘之后!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旁边的一个小茶则!
“哐当!”茶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砚辞站在原地,看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挫败感和无奈。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终缓缓放下。
他感受到了那道无形的、冰冷的屏障!那道由恐惧、创伤和极度不信任构筑的铜墙铁壁!它横亘在他与苏棠之间,坚不可摧!他试图温和地靠近,却只换来她更深的惊惧和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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