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小小的星星书签,像一颗无意间落入古井的微光,并未立刻照亮深不见底的黑暗,却在林晚星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忽视的涟漪。她没有将书签取出,也没有向陆北辰提及,只是任由它静静地躺在儿子的书包夹层里,像一个被默许存在的秘密。
日子依旧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涌的状态下流淌。苏清雪带来的外部风波似乎被陆北辰以强横的手段暂时压制了下去,别墅内外恢复了那种被严密保护下的宁静。但林晚星知道,这宁静之下,苏清雪的怨恨绝不会轻易消散,它只是潜伏着,等待着下一个更致命的时机。
她变得更加警惕,却也更加……沉着。不再像最初那样,因为外界的威胁而惊慌失措。她开始有意识地观察陆北辰处理这些事情的方式,冷静地评估着他的能力和……决心。
陆北辰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他不再试图用言语去剖白内心,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行动上。他像一个最精密的守护系统,无声地运转着,为她隔绝掉所有可能的危险与烦扰。他甚至开始让钟管家,将一些关于别墅日常运作、或者林星辰教育方面不太重要的决策,逐渐交到林晚星手上,让她重新拥有对这个空间的、哪怕只是一小部分的掌控感。
这是一种缓慢的、近乎磨人的渗透与归还。
这天清晨,林晚星醒得比平时稍早。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一片朦胧的灰蓝色。她起身,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儿子,披了件外衣,轻轻走出了主卧。
别墅里一片寂静,佣人们尚未开始忙碌。她鬼使神差地,没有走向阳光房,而是下了楼,走向餐厅。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餐厅里竟然亮着灯。温暖的灯光下,陆北辰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摊开的财经报纸。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专注,又带着一丝清晨独有的、未加掩饰的疲惫。
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目光与她撞个正着。
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的尴尬。
“……早。”最终还是陆北辰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刚起床不久的低哑。
“……早。”林晚星有些不自然地回应了一句,走到餐桌另一端,拉开椅子坐下。距离他远远的。
佣人很快为她端上来温热的牛奶和精心准备的点心。
餐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偶尔报纸翻动的轻微声响,和瓷器碰撞的清脆声音。
林晚星小口喝着牛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氤氲的热气,悄悄打量着他。
他看报纸的样子很专注,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一点点驱散室内的灯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褪去了夜晚的深沉和商场的凌厉,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在为生活奔波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恍惚。
曾几何时,她幻想过的婚姻生活,或许就应该是这样——在宁静的清晨,与另一半共享一顿简单的早餐,无需多言,各自忙碌,却又共享着同一片空间和时光。
只是,现实与他们之间,隔着了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
陆北辰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眼。
林晚星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牛奶杯。
陆北辰的目光在她低垂的、泛着柔和光晕的发顶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面前那碟看起来酥脆可口的牛角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本能的动作。
林晚星看着那碟被推过来的点心,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没有去拿,也没有道谢,只是维持着低头的姿势。
但这一次,她没有感到被冒犯,也没有立刻竖起心防。
一种古怪的、沉默的默契,在这清晨的微光中,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林星辰揉着眼睛,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出现在餐厅门口。
“爸爸……妈咪……”小家伙带着浓重的睡腔,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企鹅,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走来。
他看到餐桌上的牛角包,眼睛亮了一下,径直走到陆北辰身边,伸出小手:“爸爸,我要吃那个!”
陆北辰放下报纸,自然地拿起一个牛角包,递到儿子手里,然后抽出纸巾,垫在他的小下巴下面,动作熟练而自然。
林星辰抱着牛角包,满足地啃了一口,然后像是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看爸爸,又看看坐在对面的妈咪,小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爸爸妈咪,你们在一起吃早餐呀!真好!”
孩子纯真的话语,像一道阳光,瞬间穿透了餐厅里那层微妙的隔膜。
林晚星看着儿子灿烂的笑脸,再看看对面那个正细心给儿子擦嘴的男人,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又被这日常的、温暖的一幕,融化了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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