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近乎失态的逃离,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晚星的心湖里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她独自站在阳光房里,看着画布上那一点突兀而尖锐的柠檬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触碰它时的、冰冷的灼热感。
他没有说话。
但那仓惶的背影,那未来得及掩饰的、充满震撼与痛悔的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
他看懂了。
看懂了她在色彩与线条背后,无声的嘶喊与挣扎,也看懂了那挣扎之中,不肯彻底湮灭的、对光的本能向往。
这一点认知,让林晚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暴露感,仿佛一直紧紧包裹着自己的那层坚硬外壳,被那一点黄光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一个小孔,让她内在的脆弱与混乱无所遁形。但同时,一种奇异的、带着轻微战栗的……释然,也随之悄然滋生。
恨,依然盘踞在心底,像画布底层无法覆盖的旧色。
但此刻,那恨意之上,似乎被强行烙印上了一个共同的印记——一个关于痛苦、理解与那点微弱光芒的印记。
那天之后,陆北辰有将近两天没有在别墅里出现。钟管家说他去国外处理一个紧急的商业项目。林晚星没有询问,只是在每天固定的时间,依旧会去阳光房作画。画架上换上了新的画布,但她没有再画那些激烈冲突的抽象色彩,而是重新回到了相对具象的主题——窗台上那瓶已然彻底枯萎、花瓣蜷缩成深褐色的鸢尾。
她画得很慢,很细致,用灰褐、赭石与一点点残留的、暗淡的紫,去描绘那种生命逝去后的静默与……尊严。她没有试图美化衰败,只是忠实地记录,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与某个阶段做一次彻底的告别。
别墅里因为男主人的暂时缺席,显得格外安静。林星辰似乎有些不习惯,每天都会问几次“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林晚星无法回答,只能摸摸他的头,用别的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第三天傍晚,陆北辰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红血丝,但周身那股沉郁压抑的气息,似乎消散了不少。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书房,也不是休息,而是径直来到了阳光房。
林晚星正在给那幅枯萎的鸢尾做最后的调整。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但握着画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陆北辰站在她身后,没有像以前那样保持距离,而是走近了几步,目光落在画布上那丛失去生机的花朵上。他沉默地看着,看了很久。
“回来了?”最终,是林晚星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客套。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询问他的动向。
陆北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她的背影,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嗯。”
一个字的回应后,又是沉默。
但他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和画布上那象征着终结与宁静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正在缓慢流动的东西。
“这幅画,”陆北辰忽然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叫什么名字?”
林晚星擦拭画笔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画布,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
“《逝去的季节》。”
逝去的季节……
陆北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动。他明白,她画的不仅仅是花,更是她失去的那个孩子,是那段被囚禁的、充满绝望的时光,是……他们之间,那已经无法挽回的、充满了错误与伤害的过去。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别。
她也在用她的方式祭奠。
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悲伤与理解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很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肯定。
林晚星没有再回应。她将最后一支画笔清洗干净,放回笔筒,然后用一块干净的软布,轻轻覆盖在那幅完成的《逝去的季节》上。
这是一个结束的仪式。
她转过身,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平静地迎上陆北辰的目光。
他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冰冷掌控,也不是后来的愧疚不安,更不是前几日的震撼仓惶。那里面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沉重,有依旧存在的痛楚,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
阳光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过了许久,林晚星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
“陆北辰,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不再是带着恨意的控诉“你想怎么样”,也不是困惑的“为什么”,而是一个更加直接、也更加……接近核心的询问。
你现在,到底想要什么?
是继续将她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以爱之名行控制之实?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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