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门缝后短暂的、无声的对视,像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闪电,划破了笼罩在别墅上空长达数月之久的、最浓重的阴霾。它没有带来雷声,没有带来暴雨,却仿佛改变了空气里的某种电荷,让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微妙的张力。
第二天,一切似乎照旧,却又处处不同。
林晚星依旧早起,用餐,在阳光房静坐。但当她的目光掠过那个崭新的画架时,不再仅仅是漠然的一瞥,而是有了片刻的停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沉吟。她没有碰那些颜料,但那种纯粹的拒绝,似乎正在悄然松动。
陆北辰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若狂,反而更加沉静,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物质环境上默默付出,开始尝试一种更难以捉摸的“在场”方式。
他会选择在林晚星可能出现在花园的时间,坐在距离她很远的长椅上看文件,确保自己在她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却又绝不靠近,绝不打扰。他像是荒野中经验丰富的观察者,耐心等待着受惊的猎物,自己先习惯他无害的存在。
他甚至开始调整自己的作息,尽量在她和星星用餐的时间出现在餐厅。他不再试图交谈,只是沉默地进食,但那种存在本身,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压迫感,反而像一块沉默的、逐渐被环境接纳的礁石。
林星辰是这场无声变化的催化剂,也是最直观的感受者。他发现,妈咪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眉头不再总是紧紧锁着,偶尔看着窗外发呆时,眼神也不再是空茫茫的一片。而那个“坏人叔叔”,更是变得……有点奇怪。他不再冷冰冰,看他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一点他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有点像钟爷爷看他时的温和,但又不太一样。
小家伙心里的困惑与日俱增。恐惧的坚冰在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某种…隐秘渴望的复杂情绪。他偶尔会偷偷幻想,如果叔叔不是坏人,如果他也能像别的小朋友爸爸那样,把他扛在肩膀上,或者陪他玩举高高……
这天下午,暴雨将至,天色阴沉得可怕。林晚星有些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看书,林星辰自己在游戏区摆弄着他的宝贝火车轨道。陆北辰则在书房处理一封紧急邮件。
忽然,游戏区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林星辰带着哭腔的惊呼!
林晚星手中的书瞬间滑落,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只见那个复杂的多层轨道从中断裂,一小节关键的连接件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林星辰看着碎掉的零件,小嘴一瘪,金豆豆眼看着就要掉下来——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玩具,花了很大力气才搭好的。
“怎么了?”陆北辰低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也从书房快步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看到陆北辰,林星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哭声憋了回去,只剩下小声的抽噎,委屈地看着地上摔坏的零件。
陆北辰的目光落在那断裂的零件上,又看了看儿子强忍泪水的小脸,再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眼中带着焦急和无助的林晚星。
一瞬间,过往那些冰冷的对峙、强硬的掌控,似乎都在这日常的、微不足道的意外面前,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合时宜。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吩咐钟管家再去买一套新的,或者冷漠地走开。他沉默地走上前,在林星辰警惕又期待的目光中,蹲下了他那高大的、习惯于发号施令的身躯。
他捡起那两截断裂的塑料零件,仔细看了看断口。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晚星,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有…强力胶吗?”
林晚星愣住了。她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看着他手中那微不足道的小零件,看着他……竟然在询问她的意见。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陆北辰,只是一个试图修复儿子玩具的……普通男人。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对着闻声赶来的钟管家,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钟管家会意,很快取来了一个小巧的工具箱。
陆北辰没有假手他人,他就那样席地而坐,在儿子紧张又好奇的注视下,和林晚星无声的陪伴(或者说旁观)下,笨拙却又极其专注地,开始尝试粘合那个小小的零件。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习惯了签署亿万合同,此刻却有些僵硬地摆弄着细小的塑料片和胶水瓶。他蹙着眉,眼神专注,额角甚至因为这份不熟悉的“工作”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星辰忘记了哭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叔叔的动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窗外隐隐传来的闷雷声。
终于,陆北辰小心翼翼地将两片零件对合,用力按住。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
零件……粘好了。虽然接缝处有些明显,但终究是恢复了原状。
陆北辰轻轻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工程。他抬起头,看向林星辰,将修复好的零件递过去,语气依旧有些生硬,却努力放缓:“试试看,还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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