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检归来,别墅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那份确认胎儿健康的B超报告,像一份无声的契约,暂时维系着表面脆弱的平衡。林晚星的待遇得到了实质性的改善,活动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二楼,甚至可以在钟管家或张护士的陪同下,在日落前后于严格清场后的花园里短暂散步。
但这有限的“自由”并未带来丝毫轻松。每一次踏出主卧,她都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视线,来自角落的摄像头,来自沉默跟随的保镖。周延出现的频率似乎也增加了,他总是有各种理由需要向陆北辰汇报,而汇报的地点,有时就安排在二楼的起居室,恰好能在林晚星活动时,“偶遇”上。
林晚星心知肚明,这是一种更高级别的监视和试探。陆北辰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她的一切仍在掌控之中,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徒劳。
她变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主卧或阳光房里,看书,画画(钟管家送来了全新的画具,这让她有些意外),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她不再试图与佣人攀谈,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渴望外界的情绪,将所有的焦虑和谋划都深深埋藏在心底,只在无人注意的深夜,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用铅笔在废弃的画纸背面,写下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路线推测。
然而,变化并非只发生在她身上。
陆北辰依旧很少出现在主卧,但他回别墅过夜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有时,林晚星在深夜醒来,会隐约听到楼下书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或者汽车引擎离去的声音。他像是在进行一场拉锯战,身体本能地被这栋因为多了两个(或者说三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而变得不同的房子吸引,理智却又在抗拒着这种脱离掌控的牵引。
最明显的变化,体现在林星辰身上。
小家伙似乎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困惑里。他对陆北辰的恐惧根深蒂固,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坏人叔叔没有再凶妈咪,允许他和妈咪待在一起,还让很多人把妈咪照顾得很好,甚至那天去医院,叔叔还站在门口说了那句生硬的“路上听话”——这些细微的、与他认知中“坏人”形象不符的举动,像一颗颗小石子,在他小小的心湖里投下了圈圈涟漪。
他开始会躲在门后,或者利用家具的掩护,偷偷观察那个高大的、总是看起来很严肃的叔叔。
他观察到,叔叔吃饭的时候坐得很直,几乎不发出声音,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好像有很多烦恼。
他观察到,叔叔看书的时候,手指会无意识地敲打桌面,节奏很快。
他还观察到,有一次张护士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叔叔的文件上,叔叔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但他只是挥了挥手让护士离开,并没有像故事书里的大魔王那样发脾气。
这些观察让林星辰感到迷惑。这个叔叔,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这天下午,林晚星在阳光房的躺椅上小憩。林星辰自己在地毯上玩着一套新的轨道火车玩具。玩得正入神时,一个小零件滚落,咕噜噜地一路滚到了阳光房的门口。
小家伙爬过去捡,刚抬起小脑袋,就撞上了一片深色的阴影。
陆北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低头看着他,目光深邃。
林星辰吓得手一抖,刚捡起的小零件又掉了下去,小身子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大眼睛里瞬间又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陆北辰看着儿子这副受惊小兔子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沉默地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塑料零件。
他没有立刻还给林星辰,而是拿在手里,目光落在那个制作精良、轨道复杂的火车玩具上。这套玩具,是他昨天无意中听到钟管家提起小少爷似乎对机械类玩具有兴趣,便随口吩咐周延去买的,是某个昂贵的德国品牌。
“喜欢这个?”他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似乎努力放缓了些许语调。
林星辰紧张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小眼神紧紧盯着陆北辰手里的零件,生怕他不还给自己。
陆北辰看着儿子那想靠近又不敢、想要回玩具又不敢开口的纠结模样,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他试图回忆周延找来的那些育儿专家说的话——“建立积极联结”、“从他感兴趣的事物入手”。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高度与小家伙平齐,这个动作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和别扭。他将手里的零件递过去,生硬地尝试沟通:“这个……怎么装?”
林星辰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北辰。坏人叔叔……在问他问题?还蹲下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强烈的想要拼好玩具的念头,以及一点点被压抑的好奇心,战胜了部分的恐惧。他伸出小手,飞快地拿回零件,小声地、磕磕巴巴地指着轨道的一个接口处:“这里……卡、卡进去……”
陆北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个卡槽。他看着儿子笨拙地试图将零件对准,小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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