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烈日下的抉择
陈建军的老猎豹越野车在京藏高速内蒙古段抛锚时,仪表盘的水温表红得像块烙铁。他踹了脚轮胎,扬起的沙尘迷了眼 ——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停车,前两次是因为水箱漏水,这次更糟,传动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建军,先歇会儿吧。” 李秀兰从后备箱翻出军用水壶,拧开时壶盖的螺纹卡着沙粒,“日头太毒,人扛不住。” 她的碎花头巾被汗水浸成深褐色,贴在晒得通红的脸颊上。
这对跑长途运输的夫妻,正从新疆拉着一车哈密瓜往河北赶。为了赶在台风登陆前到家,他们已经两天没合眼,此刻困在距下一个服务区还有 80 公里的戈壁路段,手机信号只有一格。
陈建军蹲在车底检查传动轴,手指摸到个毛刺 —— 是昨天在戈壁滩避开羊群时蹭到的石头,当时没在意,现在磨出的铁屑已经积成了小堆。“得找块硬东西垫着,不然撑不到服务区。” 他四处张望,公路两旁除了骆驼刺就是风滚草,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李秀兰突然指着前方路基:“那儿好像有东西。”
百米外的排水沟里,一团棕黑色的影子趴在碎石上。走近了才看清,是只成年藏獒,肚子瘪瘪的,嘴角挂着血沫,显然是被高速行驶的车辆撞死的。它的前爪还保持着刨地的姿势,脖子上的项圈缠着半根断裂的缰绳。
“真晦气。” 陈建军转身就走,“管这闲事干啥,赶紧弄车。”
李秀兰没动。她蹲下身,发现藏獒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毒辣的太阳。“好歹是条命。” 她解下头巾,轻轻盖住狗的脸,“被车轧来轧去,怪可怜的。”
陈建军的火气上来了:“咱们自己都快困死在这儿了,还有闲心管死狗?” 他踢了脚旁边的碎石,“要埋你埋,我修我的车。”
争执间,一阵狂风卷着沙粒打来。李秀兰的头巾被吹跑,露出花白的鬓角 —— 她比陈建军小五岁,却因为常年跑长途,看着更显老。“建军,”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前年冬天,咱们在 G7 高速救的那只小猫,还记得不?后来它跟着咱们跑了三公里,就在前面路口把咱们引到了避险车道,躲过了暴雪。”
陈建军的动作顿了顿。他当然记得,那场暴雪把能见度压到不足五米,要是没那只小猫突然窜出来挡路,他们早就冲进了结冰的排水沟。
“这狗…… 说不定也是来给咱报信的。” 李秀兰从后备箱翻出工兵铲 —— 这是她每次出车必带的,说是万一遇到需要帮忙的人。“挖个坑,很快的。”
烈日把公路晒得能煎鸡蛋。陈建军看着妻子挥汗如雨的背影,最终还是夺过了工兵铲。“石头真多。” 他抱怨着,一铲下去只刨起几块碎石,戈壁滩的硬土像铁块一样,“这狗生前肯定不老实,死了还折腾人。”
李秀兰没接话,用手把碎石捡开,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察觉。当浅坑终于挖好,两人合力把藏獒抬进去时,陈建军突然 “咦” 了一声 —— 狗身下的沙地上,有片深色的油渍,形状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哪来的油?” 他皱眉。
李秀兰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向越野车。右前轮旁的地面上,正慢慢渗出一摊黑渍,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第二节:油管上的裂痕
陈建军掀开引擎盖时,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呛得他后退半步。发动机护板上积着一汪油,几根管路的接口处正往下滴油,砸在金属板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戈壁里格外清晰。
“邪门了。” 他摸出手机照亮,发现是根油管的接口裂了道缝,“刚才检查传动轴时还没漏。”
李秀兰的脸瞬间白了。这根油管是上个月刚换的,她清楚记得修理厂师傅说过:“这玩意儿要是漏了,遇着高温能着火。” 她拉着陈建军的胳膊,声音发颤:“前面不是有个红井子镇吗?导航说还有 20 公里,去那儿修。”
陈建军还在犹豫。一车哈密瓜耽误不起,客户那边催得紧,再说这漏油看着不严重,说不定能撑到下一个服务区。“要不……”
“不行!” 李秀兰的声音陡然拔高,比平时跟他吵嘴时还响亮,“建军,你忘了老王去年那事?就因为刹车油漏了没当回事,在秦岭隧道里追了尾,一车苹果全烂了,人差点没出来!”
提到老王,陈建军沉默了。那位同行现在还在医院养伤,右腿被截肢时,手里攥着的还是没送出去的货单。他掏出扳手,试图把油管接口拧紧些,却发现裂缝比看上去大,手指一碰,竟掉下一小块老化的橡胶。
“走吧。” 他终于松口,把工兵铲扔回后备箱,“算这狗有良心,没让咱们死在半道上。”
往红井子镇开的 20 公里,两人谁都没说话。越野车走得很慢,每颠簸一下,李秀兰的心就揪紧一分。她盯着后视镜里那片越来越大的油迹,突然想起埋狗时,陈建军抱怨 “石头多”,现在才明白,那些石头是故意挡路的 —— 要是没停下来埋狗,他们此刻已经冲进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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