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喜庆还未散尽，轧钢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秦淮茹站在小仓库的窗前，望着厂区来来往往的工人，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槐花已经两个多月大，她也该考虑转岗的事了。
"小秦，想什么呢？"李师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老头正蹲在角落里清点一堆生锈的螺丝，花白的头发上沾着灰尘。
"李师傅，"秦淮茹转过身，"您说...我该转去钳工车间吗？"
李师傅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怎么，不想在这儿干了？"
"不是..."秦淮茹斟酌着词句，"就是觉得仓库工作虽然轻松，但工资低，发展空间小..."
李师傅了然地点点头："钳工工资是高，可那活儿累啊。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仨孩子..."
他顿了顿，"不过按规定，你确实该转岗了。杂物仓库本就是临时安排。"
秦淮茹抿了抿嘴。这正是她纠结的地方——钳工工资高，但工作强度大；仓库轻松，却没什么前途。她需要第三条路。
"李师傅，咱们厂的大仓库...缺人吗？"
李师傅一愣："大仓库？那可是厂里核心部门，管着全厂的物资调配。想进去得有门路..."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最近大仓库确实出了点问题，听说丢了一批钢材，张科长正头疼呢。"
秦淮茹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下班后，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厂图书馆。
说是图书馆，其实就是间小屋子，堆满了各种技术手册和政治读物。她在落满灰尘的书架上找到一本《苏联工厂管理经验》，如获至宝地借了出来。
当晚，等孩子们都睡了，秦淮茹点起煤油灯，伏在桌前奋笔疾书。她将现代仓库管理知识与书中内容相结合，再融入这半年来对轧钢厂实际情况的观察，草拟了一份《轧钢厂仓库管理改进方案》。
"五常法"太超前，不能用；"ABC分类法"可以简化成"重点物资管理"；"先进先出"原则得改成"按批次发放"...她小心地规避着那些在这个年代可能被视为"资本主义"的概念，把现代管理理念包装成"提高社会主义工厂效率的小建议"。
方案写完，她又誊抄了一份工整的，这才满意地收好。槐花哼唧了两声，秦淮茹轻轻拍了拍，孩子又沉沉睡去。
"淮茹，还没睡？"贾张氏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这都几点了..."
"马上睡。"秦淮茹吹灭油灯，"妈，明天我穿那件蓝色的确良上衣吧？"
贾张氏立刻清醒了几分："要见领导？"
"嗯，想申请调去大仓库。"
"大仓库好啊！"贾张氏压低声音，"听说那儿福利好，逢年过节能多分东西..."她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那件蓝上衣袖口磨边了，我给你连夜缝缝。"
看着贾张氏在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的样子，这老婆子，现在真是把她当亲闺女疼了。
第二天一早，秦淮茹特意梳了个利落的短发，穿上熨得平整的蓝上衣，黑裤子，还用雪花膏擦了擦脸，整个人精神又干练。
"好看！"贾张氏满意地打量着她，"领导见了准喜欢。"
秦淮茹把方案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又检查了一遍措辞，这才出门。
她没有直接去找张科长，而是先到厂办打听了一下，得知张科长今天上午在大仓库检查工作，便装作偶遇的样子等在那里。
大仓库比小仓库气派多了，是一排高大的砖房，门口有专人把守。秦淮茹远远看见张科长和几个人站在仓库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这批螺纹钢怎么会少了两吨？账目怎么做的？"张科长厉声质问着一个瘦高个，"王主任，你这个仓库主任怎么当的？"
王主任满头大汗："张科长，我...我一定严查..."
秦淮茹知道时机到了。她整了整衣襟，快步走过去："张科长好！王主任好！"
张科长转头看见她，眉头微皱："你这是...？"
"有份材料想请您过目，关于改进仓库管理的。"
张科长本想拒绝，但听到"仓库管理"四个字，又看了看她手中工整的文件，勉强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张科长的表情从敷衍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深思。他合上文件，上下打量着秦淮茹："这些...都是你想的？"
"是结合苏联经验和咱们厂实际情况总结的。"秦淮茹谨慎地回答，"我在杂物仓库这半年，有一点总结。分类管理、专人负责、定期盘点，应该能减少物资丢失..."
她没有直接提钢材丢失的事，但张科长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
张科长翻看着方案，"这个'物资分类法'和'双人核查制'确实可行...王主任，你觉得呢？"
王主任哪敢说不，连连点头："好办法！好办法！"
张科长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秦淮茹都对答如流。最后，他收起文件："秦同志，你很有想法。这样吧，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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