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中，马车再次启程。
风沙越来越大。
天色渐晚，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此刻竟透出一股诡异的暗红色。
就像是一块坏掉的显示屏。
“前面就是黄沙镇了。”
萧澈勒住缰绳。
马车停在一处高坡上。
两人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的盆地。
这一看，连萧澈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
原本应该是一片废墟的黄沙镇，此刻竟然灯火通明！
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酒肆的划拳声、青楼的丝竹声，顺着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仿佛十年前的那场战火从未发生过。
仿佛这里，依然是那个繁华的边陲重镇。
“海市蜃楼？”萧澈握紧了剑柄。
“不。”林姝看着那些人，眼神冰冷。
在她的视野里，那些看似鲜活的人头顶上，都顶着一串红色的乱码。
【NPC-098：正在执行卖包子程序】
【NPC-076：正在执行巡逻程序】
这是一座死城。
一座由数据堆砌出来的，虚假的繁华之城。
“夫君。”林姝侧过头，看着萧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敢不敢陪我，去闯一闯这座鬼城？”
萧澈看着她眼中的光芒，心中的寒意瞬间消散。
他翻身上马，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有何不敢？”
“驾！”
马蹄声碎，踏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两人一骑，冲进了那片虚假的繁华之中。
黄沙镇的街道，干净得有些过分。
青石板路上连一颗碎石子都没有，两旁的店铺挂着崭新的幌子，红彤彤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透出一股喜庆却又诡异的氛围。
“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
街口，一个胖乎乎的小贩揭开蒸笼，白气腾腾。
“客官，来两个包子吗？刚出笼的！”小贩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刚下马的两人。
萧澈目光如炬，扫过那笼包子。
皮薄馅大，香气扑鼻。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小贩。
“客官，来两个包子吗？刚出笼的！”
小贩见他不理，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神态、甚至连揭开蒸笼的手势，都与刚才一模一样。
萧澈皱眉，拉着林姝绕过小贩，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媒婆挥着手帕迎面走来。
“哎哟，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可曾婚配啊？”
萧澈冷着脸，侧身避开。
又走了几步。
“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萧澈猛地抬头。
只见刚才那个街口，那个胖乎乎的小贩，正站在那里揭开蒸笼，白气腾腾。
“客官，来两个包子吗？刚出笼的！”
萧澈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街道，那个花衣裳媒婆还在挥着手帕。
而前方，依然是那个街口那个小贩。
“鬼打墙？”萧澈的手按在了剑柄上，周身杀气弥漫。
“不是鬼打墙。”林姝环顾四周，神色凝重，“是循环。”
就像是一张坏掉的唱片，卡在了一段旋律里，无限重复。
“破了它。”萧澈言简意赅。
“铮——”
沧浪剑出鞘，寒光乍现。
萧澈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劈向那个挡路的小贩。
既然走不出去，那就杀出去。
“噗嗤！”
长剑贯穿了小贩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小贩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脸上依然挂着那副热情的笑容。
“客官，来两个包子吗？刚出笼的！”
他像是感觉不到插在胸口的剑，依然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萧澈瞳孔微缩，手腕一抖，剑气爆发。
“轰！”
小贩的身体瞬间炸裂，化作无数黑色的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连同那个蒸笼，那个摊位，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而，下一秒。
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了一下。
就像是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涟漪过后，一切恢复如初。
那个胖乎乎的小贩，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揭开蒸笼。
“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
“该死。”萧澈低咒一声，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种杀不死斩不断，困在原地的无力感，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人窒息。
“别费力气了。”林姝按住他准备再次挥剑的手，“物理攻击对他们没用。”
这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闭环。
只要核心代码还在，这些NPC就能无限重生。
“那怎么办？”萧澈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焦急。
“找BUG。”林姝眯起眼睛，目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
“霸格？”萧澈一脸茫然。
“就是阵眼。”林姝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这种幻术，一定有一个操控者，或者一个不合理的存在，只要找到它，就能破阵。”
两人开始在街道上仔细观察。
包子铺的小贩每隔十息揭一次蒸笼。
媒婆每走五步挥一次手帕。
街角的乞丐每敲三次碗喊一声行行好。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精准、刻板、毫无生气。
除了一个人。
在街道尽头的一家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她手里端着一杯酒，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两人。
她的动作很随意，眼神很灵动。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重复任何动作。
“找到了。”林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指了指那个红衣女子，“就是她。”
萧澈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一凝。
那个女子，竟然长得跟林晚儿一模一样！
不，比林晚儿更加妖艳，更加诡异。
她的半张脸是绝美的容颜，另半张脸却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布满了黑色的纹路。
“林晚儿？”萧澈惊疑不定，“她不是死在鬼哭谷了吗？”
“也许是鬼魂，也许……”林姝摸了摸怀里发烫的莫比乌斯环，“是某种更恶心的东西。”
红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
她举起酒杯，对着林姝遥遥一敬，嘴唇轻启。
虽然隔得很远，但林姝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说的是：“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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