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李国栋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泛白。
他抬起眼，迎上林晓梅灼热的目光，里面燃烧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狂喜。
“哦？是吗？没仔细看。”
他语气平淡，努力不泄露一丝情绪。
“哎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激动啊！”
林晓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夸张的嗔怪，
“我路上看到群里都炸锅了！公告都贴出来了！就在居委会门口那面墙上！鲜红鲜红的！我们这栋楼！正好在核心区！”
她激动地用手比划着，
“60平米！老公，你知道现在这地段拆迁补偿是什么概念吗？按群里人估算，起码……起码这个数！”
她伸出两根手指，又觉得不够，再加了一根，在空中用力晃了晃。
三根手指，意味着千万级别。
李国栋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着林晓梅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看着张淑芬在听到“千万”这个数字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极难察觉的幽光，胃里的食物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石头。
“补偿方案还没出来，现在说这些太早。”
李国栋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不早不早！”
林晓梅立刻反驳，身体靠得更近，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老公，你看啊，”
她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感，
“这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对吧？
现在这情况，为了以后补偿款分配顺利，也为了咱们这个家更稳固，我觉得……咱们得赶紧把结婚证补了！
名正言顺嘛！
之前一直忙，给耽搁了，现在正好！”
她终于图穷匕见。
之前无数次旁敲侧击、装傻拖延，如今在千万拆迁款的诱惑下，所有的伪装都迫不及待地撕了下来。
补办结婚证，目的赤裸裸——
为了在法律上名正言顺地分走他一半的房产！
甚至更多！
李国栋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刺向林晓梅：
“现在？这么急？”
林晓梅被他看得一窒，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欲望覆盖：
“哎呀，这怎么能叫急呢？这是水到渠成啊！咱们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跟一家人有什么区别？就差那一张纸了！有了那张纸，以后办事多方便？拆迁、贷款、孩子上学……哪样不需要？”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上了一丝蛊惑和撒娇的意味，
“而且，老公，有了这个保障，我心里才踏实嘛。你看妈也在这，我们好好过，以后这钱，还不都是咱们一家人的？”
“一家人？”
李国栋咀嚼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张淑芬，她正低头，用勺子小口舀着汤，动作优雅，仿佛对这场围绕着她“女儿”和她“未来女婿”房产的赤裸交易充耳不闻。
但李国栋知道，那双低垂的眼皮下，正翻涌着怎样的算计。
她们才是一家人，而他，不过是她们眼中待宰的肥羊，
是张淑芬满足其病态“照顾”欲和控制欲的玩物，
更是林晓梅通往千万财富的踏脚石！
“这事，再说吧。”
李国栋放下碗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疲惫，
“我吃饱了，有点累，想休息会儿。”
他起身，不再看林晓梅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和眼中闪过的怨毒，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空气，李国栋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是几个老邻居发来的微信，内容大同小异，都在兴奋地讨论拆迁，分享着居委会门口那张刺目的红纸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格外清晰：
斑驳的灰色墙面上，一张崭新的、颜色鲜红得如同凝固血液的公告，标题是《XX街道旧城区改造项目一期征收范围公告》，下面密密麻麻的街道门牌号中，他家的地址赫然在列。公告前围满了激动的人群，指指点点，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照着对巨额财富的渴望。
这鲜红，如同催命符。
下午，李国栋借口公司有事，离开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家。
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更需要思考对策。
他去了父亲家。
父亲李卫国年近七十，独居在城北一个更老旧的小区，患有多年糖尿病，需要每日注射胰岛素。
看到儿子突然来访，而且脸色极差，李卫国有些担忧。
“国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跟晓梅吵架了？”
老人递上一杯温水。
李国栋看着父亲布满皱纹却关切的脸，心中酸楚难言。
他不能把那些恐怖的事情告诉父亲，怕吓着他，更怕打草惊蛇。
他只能含糊地说：
“爸，没什么，就是工作有点烦心。您身体怎么样？药都按时打了吗？”
“打了打了，你放心吧。”
李卫国拍拍自己的肚子，
“老毛病，自己注意着呢。冰箱里药都备得足足的。”
他指了指厨房角落那个老旧的单门冰箱。
李国栋走过去，打开冰箱冷藏室的门。
一股冷气夹杂着食物混杂的味道涌出。
上层放着几盒剩菜和鸡蛋，下层角落里，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盒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支胰岛素笔芯，旁边是配套的针头。
包装盒是父亲常用的那个牌子，蓝白色的，看起来很新。
他拿起一支笔芯，对着光看了看，里面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并无异常。
他稍微安心了些，将笔芯放回原处。
“爸，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找过您？或者晓梅她们……有没有来过？”
李国栋试探着问。
李卫国摇摇头：
“没有啊。就你常来。晓梅？她那么忙，哪有空来我这老头子这儿。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李国栋的心稍稍放下，但那份沉重和不安感，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陪着父亲聊了会儿家常，看着老人有些浑浊却依旧慈祥的眼睛
，想到病历本上那个恐怖的诊断，想到张淑芬可能的手段，
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升起。
他必须保护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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