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平原的风灌进裂谷,发出那种类似破风箱拉扯的呜呜声,像是在替这几百号人尴尬。
林小满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推到舞台中央却突然忘词的小丑。
手腕上的“信仰之书”烫得离谱,那是愿力回路即将断连的警告。
没有回应,就无法形成能量闭环,眼前这些好不容易用全息苔藓构建出的“地质记忆”,很快就会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消散无踪。
“行吧,这届带不动。”
林小满咬了咬腮帮子,手指悄悄摸向了那枚铜哨。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把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存款——也就是自身的生命源质,强行填进这个无底洞里。
虽然这么做大概率会让他直接躺进ICU,但总比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形光影彻底灰飞烟灭要好。
就在他要把哨子塞进嘴里的瞬间,一声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的嗓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愿意。”
陈素娥往前迈了一步。
老太太没看任何人,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团光影。
她没什么激昂的表情,就像是在菜市场问这白菜卖不卖一样平常,但那三个字却沉得像是铅块,直接砸在了地上。
这一声,仿佛将某种冰封的封印震出了一道裂痕。
“我也……记得。”
人群里,一个缺了条胳膊的老头颤巍巍地举起了那只仅剩的手。
他浑身哆嗦着,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着,仿佛想攥住那些看不见的灰尘。“那天撤离的时候,她……就是那个穿着防护服的小姑娘,偷偷塞给了我半块压缩饼干。那是草莓味的,按理说味道应该不错,可我这辈子从没吃过那么甜的东西。”
“记得。她说等雨停了就回来接我。”
“她最后摸了摸我的头,手上有血腥味。”
“那辆车的编号是709,我做梦都在追那辆车。”
不是整齐划一的口号,也没有什么热血沸腾的宣誓。
这些声音零零碎碎,有的带着哭腔,有的带着恨意,有的只是纯粹的、麻木的陈述。
它们就像是从那堆生锈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碎玻璃渣子。
随着每一句“记得”出口,林小满脚下的苔藓就会亮起一道新的脉络。
那些原本暗淡的金色光点,像是被注入了肾上腺素,顺着每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脚底板疯狂攀爬。
那个原本已经快要消散的巨大光影巨人,突然凝实了。
它缓缓抬起那条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右臂,僵硬却坚定地指向了满是锈钉的断墙深处。
“滋滋——滋滋——”
就在这时,广场四周那几个早就成了鸟窝的旧时代广播喇叭,突然炸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林小满下意识按了按耳蜗里的通讯器。
苏昭宁这女人够狠,她压根没打算放什么煽情的背景音乐,而是直接暴力破解了地下的模拟信号线路,把现场这些细碎微弱的人声,强行通过那些破喇叭放大了几百倍。
“我愿意……”
“我记得……”
那些声音不再是个体的呢喃,它们被电流裹挟着,在这个死气沉沉的裂谷上空回荡,震得头顶那些监视用的无人机都在乱晃。
林小满扭头看向装甲车旁。
周明远在那儿站得像根木桩子。
他手里的执法终端屏幕黑了,红色的警告弹窗早就消失不见。
这位向来以“铁面无私”着称的治安官,正死死盯着全息投影里那个把孩子推进裂谷缝隙的母亲。
隔着老远,林小满都能看见周明远那张脸白得不像话,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看来是被戳到肺管子了。”林小满心里冷笑一声。
这世道,谁心里没埋着两座坟?
只要是人,哪怕换了再多的人造器官,那点肉长的记忆总是割不干净的。
“嗡——!!!”
当第三百一十七个声音——哪怕那只是个小孩怯生生的一句“我也愿意”——落下时,那个巨大的光影巨人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它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漫天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
这些光点没有乱飞,而是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开口之人的胸口。
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林小满的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手腕上的纹身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书页疯狂翻动,最后定格在一页新的篇章上。
【检测到高密度情感共振】
【记忆非独享之物,乃共担之重】
【解锁新权能:信徒体系·记忆共感】
还没等林小满搞明白这神神叨叨的词儿是啥意思,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声闷响。
“轰隆——”
不是地震,是塌陷。
那面爬满了锈钉的断墙前方,地面像是一块脆饼干一样碎裂开来,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黝黝的、充满了陈腐气息的通道。
借着苔藓发出的微光,林小满一眼就看见了通道内壁上,有一行用某种利器刻上去的、已经褪色发黑的编号:
【第七撤离家庭 / 登记时间:2123.11.07】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11月7日。
那是林小雨母亲失踪的日子,也是这个世界彻底乱套的开端。
那股子霉味儿混着锈味儿扑面而来,就像是一张来自地狱的请柬。
林小满感觉到一直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林小雨突然松开了手,那个始终像木偶般木然的女孩,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黑洞,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被一股致命的引力牢牢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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