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没那闲工夫感慨悲壮，他把那块冰凉的金属牌往怀里一揣，就像揣着刚出炉还没捂热乎的烤红薯，贴肉藏着。
嘴里的铜哨有点涩，带着股陈年氧化铜的铁锈味儿。
他没敢用力吹，气流那是含在舌尖上往外送的，出来的动静不像哨音，倒像是老式风箱漏了气，呼哧呼哧的，低沉得甚至还没风声大。
那是母亲以前哄他睡觉时的调子，没词，就是一段来回倒腾的“嗯嗯啊啊”。
可这调子一出，眼巴前这片爬满岩壁的荧光苔藓像是打了鸡血。
原本还是乱闪的荧光，这会儿居然齐刷刷地跟着那哨音的节奏一亮一灭，像极了以前旧货市场里那台随着低音炮乱跳的均衡器。
“咔哒。”
声音极轻，像是谁在石头缝里掰断了一根干树枝。
林小满只觉得手掌底下的岩壁微微一震，紧接着，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玄武岩竟然像本书一样，硬生生地往外“翻”了一页。
没有液压杆的嘶鸣，只有石头磨石头的闷响，掉了一地的石粉。
墙肚子里掏了个暗格，不大，也就巴掌深。
里头没放什么金银财宝，就悬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琥珀色晶体。
晶体里头封着一滴红得发黑的东西，看着像血，又像是凝固的铁锈。
“别动！”耳机里苏昭宁的声音猛地炸响，吓得林小满手一抖，“这频率不对劲。刚才那段哨音波形被我扔进净水站的残余算力里跑了一遍，你猜怎么着？那根本不是什么摇篮曲，那是把一段高频数据强行压进低频音轨里的‘音频隐写’技术。”
“说人话。”林小满盯着那滴血，眼皮子直跳。
“那是初代工程队的最高级撤离指令。”苏昭宁语速极快，伴随着那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还有，我刚才黑进了地下那套早就报废的水温传感器阵列，读数显示裂谷底下有个气室。氧气含量稳定在21%，气压恒定。下面有人工维持系统在运转，而且这系统没联网，全靠地热供能硬撑了一百年。”
活见鬼了，这地底下还真藏着个活肺。
林小满吞了口唾沫，正想伸手去拿那枚晶体，腰上那根旧麻绳突然发出“崩”的一声闷响。
到底是百年前的老物件，经不住这几百斤的拉扯，纤维崩断的声音在空旷的裂谷里听着跟枪响似的。
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失重感瞬间窜上天灵盖。
完了，这回真要摔成烂西瓜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岩壁上的苔藓突然疯了。
它们不再是贴着石头长，而是像喷射出来的绿色蛛网，瞬间缠上了那根即将断裂的麻绳。
并没有想象中的植物那种脆嫩感，林小满只觉得手腕上一紧，那些苔藓分泌出一种黏糊糊的透明汁液，遇到空气瞬间硬化。
原本松垮的麻绳被这层“生物胶水”一裹，硬度直接赶上了碳纤维。
林小满吊在半空，心脏还在嗓子眼里扑腾，看着手腕上那层还在缓缓蠕动的绿色绒毛，脑子里突然炸开一道雷。
这特么哪是什么植物啊。
这种对震动敏感、能存储信息、还能分泌高强度粘合剂的玩意儿，分明就是以前那帮搞生物工程的老疯子做出来的“活体硬盘”！
它们不是在长叶子，它们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记住”来访者的生物特征。
只有真正的心跳，才能激活这层安保系统。
这帮初代殖民者，把看家护院的狗和记账的本子，全都种在了墙上。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伸手在那枚晶体上一抹。
指尖刚沾上那滴“血”，那晶体竟然像冰块遇上了烙铁，瞬间化作一缕银灰色的雾气。
这雾气没散，反而像是有灵性的小蛇，顺着毛孔就钻进了他手腕上的“信仰之书”纹身里。
纹身既没发光也没升级，只是那一瞬间，皮肉下面像是被针尖极其细密地刺了一行字。
林小满低头看去，皮肤下隐隐浮现出一行微缩的古汉字，红得刺眼：
“勿信云端叙事，真相沉于足下。”
字迹停留了不到两秒，就彻底融进了血液里，消失不见。
林小满甚至来不及琢磨这句话里的深意，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那是造物主的巡逻蜂群，螺旋桨切碎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几道惨白的大功率探照灯光柱像几把利剑，直愣愣地往裂谷下面捅。
若是被这光扫到，甭说这刚到手的秘密，就是他这一百多斤肉都得交代在这儿。
林小满反应极快，反手就把那块金属牌塞回了岩壁的凹槽里，顺势抹了一把周围的苔藓。
那些苔藓像是听懂了话，迅速蔓延过来，那一层绿色的绒毛瞬间覆盖了刚刚翻开的“石页”，连带着那些人工凿痕都填得严严实实，看着跟旁边的天然岩层一模一样。
“往左贴墙！别抬头！”
苏昭宁的指令刚到，远处净水站方向突然爆出一团刺眼的蓝光，紧接着是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警告：一号主泵压力过载，存在物理爆炸风险。”
那几架原本已经要把光柱扫到林小满头顶的无人机，侦测到更高优先级的威胁，立马调转了方向，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朝净水站扑去。
林小满紧贴着冰冷的岩壁，直到那嗡嗡声远去，才敢大口喘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和苏昭宁一句话没多说，一个藏物，一个调虎离山，配合得像是共用了同一个脑子。
这种把后背交给别人的感觉，久违得让人有点鼻酸。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那根被苔藓加固过的绳子，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地面。
裂谷的风还是那么硬，刮在脸上生疼。
林小满拍了拍身上的土，把手揣进兜里，摸了摸那依然滚烫的手腕纹身，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只是刚靠近广场边缘，脚底板那种熟悉的酥麻感又来了。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之前那是围起来的“心跳审判庭”。
那根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锈铁钉，这会儿竟然全都在以一种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疯狂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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