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波澜。陈伯伯这番话,虽然用的是学术研讨式的语言,但其描绘的现象,与她所了解、所感受到的汉东情况,何其相似!那个盘根错节、密不透风的“汉大帮”网络,那种侯亮平办案时遇到的无形屏障,那种祁同伟看似依法办事实则处处设限的作风,不正是这种“板结化”和“独立王国”倾向的体现吗?
钟云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问题提得很深刻。不是个别现象,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根源在于权力观、政绩观出了偏差。瑞金同志前段时间在一个内部研讨会上,好像就这个问题谈得比较深入。”
听到“瑞金同志”四个字,钟小艾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沙瑞金!
陈伯伯立刻接话道:“没错!老钟你也看到那份材料了?就是智库那边整理的,关于地方治理生态的那份内参。里面有些观点,很尖锐,也很有见地。瑞金同志虽然没点名,但结合他在汉东的经历,这报告指向哪里,明眼人都清楚。”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这份报告,虽然范围控制得很小,但在上面某些层面,还是引起关注了。有领导就批示,要求重视这类苗头性、倾向性问题,指出‘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对权力的监督和制约,尤其要防止出现‘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
钟云飞缓缓道:“瑞金同志这是用软刀子插到了硬地方。他不搞公开对抗,而是把问题上升到理论和政策层面,这比单纯的举报和指控,分量重得多。看来,汉东的问题,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解决,反而以一种更隐蔽、更顽固的方式存在。上面……已经有人对号入座了。”
“何止是对号入座!”陈伯伯轻轻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我听说,相关方面已经在考虑,是否需要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来打破某些地方存在的壁垒。汉东,很可能就是一个重点。毕竟,那里是赵立春问题的大本营,积弊太深,不是换一两个主要负责同志就能彻底扭转的。高育良和祁同伟搭班子,看似稳定了局面,但这种稳定下面,掩盖的是更深的危机。”
两位老人的对话,像是一道道闪电,劈开了钟小艾心中的迷雾。她一直有种直觉,汉东的事情没完,侯亮平的委屈不会白白承受,沙瑞金的离开也绝非斗争的结束。但现在,她从父亲和陈伯伯这番看似随意的交谈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信号:汉东的问题,已经超越了个人恩怨和地方矛盾,正在被更高层面以一种更战略性的眼光审视着。沙瑞金的那份报告,就像一颗精准定位的棋子,落在了棋盘的关键位置上。
“所以说啊,”陈伯伯总结道,意味深长地看了钟小艾一眼,“有些地方,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的一时安稳。底下暗流汹涌啊。真正的较量,可能才刚刚开始。汉东的事,没那么容易完。”
聚会散场时,夜色已深。侯亮平开着车,载着钟小艾回家。车内气氛有些沉默。侯亮平察觉到妻子有心事,问道:“怎么了?跟爸和陈伯伯聊什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
钟小艾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脑海中回响着父亲和陈伯伯的对话,特别是最后那句“汉东的事,没完”。她转过头,看着丈夫侧脸坚毅的线条,想起他在汉东遭受的挫折和至今未消的沉郁。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亮平,我今天听到一些话。沙瑞金同志的一份内部报告,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虽然没点名,但指向的就是汉东那种‘独立王国’的倾向。上面已经有人警惕了。”
侯亮平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车速似乎微微慢了下来。
钟小艾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陈伯伯说,汉东的事,没完。我也觉得没完。那种看似铁板一块的稳定,下面掩盖的是更深的危机。祁同伟他们……未必就高枕无忧了。新的较量,可能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开始了。”
侯亮平沉默着,没有立即回应。但钟小艾能看到,他下颌的线条绷紧了些,眼中那簇沉寂了一段时间的火苗,似乎又重新闪烁起来。京城的目光,已经越过千山万水,再次投向了那片看似平静的汉东大地。而这目光背后所蕴含的力量,或许将彻底改变那里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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