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汉东省委大院一号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虽是清晨,但与会众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惺忪,只有紧锁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彰显着他们已经在此鏖战了半夜。
省委书记高育良端坐主位,面前的白瓷茶杯里,新沏的绿茶早已没了热气。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夹克,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但微微敞开的领口,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引经据典,只是用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的省公安厅长祁同伟身上。
祁同伟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整个人像一张拉满了的弓,浑身散发着一种蓄势待发的锐利和疲惫交织的气息。他正对着一个加密通讯器,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发布着指令,语速快而稳定,不带丝毫犹豫。
“……对,三组便衣混进去,重点识别那几个带头喊口号的。告诉王海,让他的人守住化工厂大门,一个都不准放进去,但绝对不准发生肢体冲突!宣传口的人到位没有?网上的帖子,尤其是那几个本地论坛和短视频平台,给我盯死了,发现现场图片和视频,第一时间联系后台删除,追踪IP地址!还有,让经开区管委会的老刘,立刻把他承诺的搬迁补偿方案明细打印出来,送到现场去,要大字版,要醒目!”
他放下通讯器,转向高育良,语气迅速切换成汇报模式:“高书记,情况基本明朗了。龙吟街道的部分居民,主要是担心即将投产的新丰化工厂会有污染,影响健康。之前经开区承诺的搬迁安置方案,在补偿金额和搬迁时限上有些细节没有完全落实,部分居民不满,被几个有心人煽动,聚集了大概两三百人,堵在了化工厂在建的大门和主要道路路口。目前情绪比较激动,但没有过激行为。”
高育良微微颔首,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有心人?背景查了吗?”
祁同伟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查了。带头的三个,两个是本地有名的‘刺头’,以前就因为征地补偿问题上访过多次。另一个,有点意思,是‘环太平洋环保协会’的所谓志愿者,这个协会,注册地在境外,资金来源不明,经常在国内一些敏感项目上‘发声’。”
“境外势力?”高育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停止了敲击,“看来,这不单单是简单的民生诉求啊。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试探,是针对我们新班子的第一次公开考验。”他看向祁同伟,“同伟,你的判断和处置思路是对的。民生诉求要疏导,合理部分要解决,但对这种借题发挥、企图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尤其是背后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目的的黑手,绝不能手软。关键是尺度,火候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明白,高书记。”祁同伟重重点头,“已经部署了三级应对方案。第一,分化领头者。便衣已经锁定那几个核心人员,一旦他们有冲击厂区、打砸抢烧等违法行为,立即证据固定,带离现场。对那个境外NGO的志愿者,重点监控,查清他的通讯记录和社会关系。第二,满足合理诉求。我已经让经开区管委会主任带着细化后的补偿方案去现场,当着所有群众的面,公开宣读承诺,消除他们的主要顾虑。第三,控制舆论。省市两级网信办已经启动应急响应,确保负面信息不发酵,不扩散。同时,省电视台和党报的记者已经待命,一旦事态平息,立刻进行正面报道,突出我们省委省政府倾听民意、解决问题的效率和决心。”
高育良听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喜欢祁同伟的这种风格,果断、凌厉、周全,既有原则性,又不乏灵活性。在这种突发性事件面前,书本上的理论往往苍白无力,需要的正是祁同伟这种在基层摸爬滚打练就的实战能力。
“很好。”高育良终于端起了那杯凉掉的茶,喝了一口,苦涩的茶味让他精神一振,“就按这个方案执行。你亲自坐镇指挥,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记住,总原则是:事要解决,人要稳住,场面要控制,影响要消除。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全省稳定发展的大局,更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是!请高书记放心!”祁同伟站起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杀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高育良看着祁同伟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学生,这个他最得力的干将,确实已经成为他掌控汉东局面不可或缺的臂膀。有祁同伟在政法公安这条线上镇着,他就能省心大半。但同时,一丝隐忧也如同窗外飘进的微尘,悄然落在他心底——祁同伟的手段,有时候是否过于凌厉了些?对权力的运用,是否过于……顺手了些?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下,平稳度过这次危机才是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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