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馆的“接风宴”结束后,汉东的夜幕下,两股无形的暗流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涌动、碰撞。祁同伟与侯亮平这对昔日的同窗、如今的对手,都从这次看似融洽的饭局中,读到了远比杯盏交错更丰富、也更危险的信息。
对祁同伟而言,侯亮平的试探虽然尖锐,但尚在预料之中。对方明确将矛头指向了大风厂和赵瑞龙,这证实了他的判断——侯亮平的首要突破口,极有可能就是这条看似寻常、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股权纠纷案。侯亮平就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已经找到了汉东腐败肌体上最可能切入的病灶位置。
回到家中,祁同伟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需要消化今晚得到的信息,并据此调整自己的策略。侯亮平的风格是雷厉风行、讲究证据,他既然提到了大风厂,就绝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调查很可能已经以某种隐秘的方式展开了。
他拿起内部保密电话,接通了程度。
“侯亮平已经盯上大风厂和赵瑞龙了。”祁同伟言简意赅,“他带来的人,估计已经开始行动。我们要走在他们前面。”
“明白。蔡成功那边,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最近似乎很不安,频繁更换住处,但没离开京州。”程度汇报道。
“看好他,但不能让他察觉。另外,想办法查清楚,侯亮平手下的人,今天都接触了谁,特别是检察院系统内部,有没有人主动向他们提供关于大风厂的线索。”祁同伟指令清晰。他要掌握侯亮平的调查进度,甚至要知道是谁在给侯亮平递刀子。
“是。还有一件事,”程度的声音压低了些,“赵瑞龙那边,似乎也对侯亮平的到来很紧张。他名下的几处产业,最近账目清理得很频繁。”
“狗急跳墙。”祁同伟冷笑一声,“让他们先斗着。我们按原计划,加速推进我们自己的事。赵东来那边的方案,我明天就找机会向沙书记汇报。”
挂掉电话,祁同伟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他知道,在这片光明之下,一场围绕证据、人脉、生死的速度竞赛,已经悄然开始。他必须确保自己手中握有的筹码,足够在关键时刻,换取生存的空间,甚至……反击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省检察院分配给侯亮平的临时住所内,灯光也亮至深夜。
侯亮平洗去一身酒气,却洗不去眉宇间的沉思。他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些卷宗和笔记本。与祁同伟的饭局,信息量很大。
祁同伟的表现,堪称“完美”。热情、坦诚,甚至主动表达了支持,对大风厂和赵瑞龙的问题也表现得“毫不知情”且“立场鲜明”。但正是这种完美,让侯亮平感到一丝不真实。他太了解祁同伟了,大学时代那个心高气傲、为达目的可以付出一切的祁同伟,真的会在汉东这个大染缸里,变得如此“成熟”和“顾全大局”吗?
尤其是当祁同伟谈及推动公安信息化改革时,那种眼光和思路,确实让侯亮平有些刮目相看,但这与他记忆中祁同伟更擅长权术和人际关系的印象,存在一种微妙的割裂感。这种割裂感,就像光滑丝绸下隐藏的一根尖刺,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
而且,祁同伟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将话题引向宏观的工作层面,对于具体案件,特别是可能涉及敏感人物的案件,总是轻描淡写地滑过。这是一种高超的回避技巧。
侯亮平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祁同伟、赵瑞龙、山水集团、大风厂、蔡成功。然后在祁同伟和赵瑞龙之间,画上了一个问号。
他相信陈海的判断。陈海在匿名电话事件后,虽然表面保持平静,但私下调查的力度明显加大,而且更加注重自身安全。陈海怀疑,那通电话是真正的预警,而且来自一个对危险有确切感知的知情人。这个知情人会是谁?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如果真是预警,那说明陈海调查的方向,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以至于他们不惜动用极端手段。
侯亮平的手指在“大风厂”上重重敲了敲。陈海前期调查的重点就是大风厂股权变更背后的猫腻,以及可能涉及的职务犯罪。蔡成功是关键证人,但他现在似乎躲起来了。
看来,要打开局面,必须先找到蔡成功。
但侯亮平也清楚,在汉东,他人生地不熟,每一步行动都可能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下。他需要可靠的帮手,需要隐秘的信息渠道。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京州之外的号码。
“是我,侯亮平。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要绝对保密……”他压低声音,布置下了一条暗线。
接下来的几天,汉东的政坛表面波澜不惊,但暗地里的较量却已悄然升级。
祁同伟抓紧时间,通过梁璐父亲的旧部,寻找了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机会,将他那份精心准备的《汉东省“智慧公安”建设规划纲要》的核心内容,以非正式的方式递到了省委书记沙瑞金的案头。他并没有急于求见,而是选择让方案本身去说话。这是一种更聪明、也更显沉稳的做法,避免了给人急功近利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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