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祁同伟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睁开了眼睛。这一夜,他几乎未曾合眼。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因为高度紧张和持续的思考而异常清醒。窗外,天色已蒙蒙亮,城市即将苏醒,而对他而言,过去的那一夜,仿佛一场漫长而凶险的梦魇。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酸麻的脖颈和四肢,走到窗边。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透过微开的窗缝钻进来,让他精神一振。公安厅大院还是一片寂静,只有早起的保洁人员在清扫落叶。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但戏还需要演完。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必须像每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一样,开始新的一天。
他走进办公室附带的简易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暂时驱散了倦意。他看着镜子中那张略显憔悴,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冷静火焰的面孔,深吸了一口气。
“祁同伟,稳住。”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道。
七点整,秘书准时将早餐和需要批阅的文件送了进来。祁同伟像往常一样,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快速浏览着文件标题。他的动作看似从容,但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桌上的内部电话和手机。
他在等。等一个消息,一个能让他彻底安心的消息。
七点三十分,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指挥中心:“我是祁同伟。把昨天夜里的值班日志和重大警情简报送一份到我办公室。”
“是,厅长,马上送过去。”
这是一种合理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查阅信息的方式。作为公安厅长,每日晨间查阅前日警情是例行公事。
几分钟后,值班干部将一份打印好的简报送了进来。祁同伟不动声色地接过,道了声谢,然后看似随意地翻阅起来。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一栏栏信息:盗窃、抢劫、交通事故、纠纷调解……一切如常。没有重大刑事案件,没有涉及省检察院领导的意外事件通报。
他的心脏跳动的速度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这还不够。值班日志记录的是需要公安厅介入或知晓的警情,如果陈海只是正常下班回家,自然不会出现在这上面。
他需要更确切的消息。
八点整,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电话,直接拨通了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这个时间点,陈海如果没事,应该已经到岗了。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喂,你好,反贪局。”正是陈海那熟悉而平稳的声音!
祁同伟握着听筒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老陈,是我,祁同伟。怎么样,昨天夜里没加班吧?我看你气色不错啊。”
他这是在试探,用最不经意的方式。如果陈海遭遇了什么,哪怕是小意外,语气中总会带出一丝异常。
电话那头的陈海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轻笑:“加什么班,正常下班。你祁大厅长今天怎么有空一大清早关心起我加不加班了?”
正常下班!祁同伟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咚”的一声落了下来,激起万丈波澜,表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嗨,我这不是刚看完警情简报嘛,一片太平。想着你们反贪局最近案子多,怕你陈大局长累坏了身体,打电话监督一下。”祁同伟打着哈哈,语气轻松,“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公安厅配合的大案要案?有需要尽管开口,兄弟单位,绝对支持。”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工作,既掩饰了刚才那略显突兀的“关心”,又能进一步观察陈海的反应。
陈海的语气听起来并无异样,但也带着一丝惯常的谨慎:“目前还在梳理线索阶段,有需要肯定少不了麻烦你祁厅长。怎么,你们公安厅最近很清闲?都有空操心我们检察院的案子了?”
“清闲什么呀,千头万绪。”祁同伟适可而止,不再深入,“行了,你没事就好,我这边还有个会,先挂了。”
放下电话,祁同伟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成功了!陈海安然无恙!他改变了那个关键的死亡节点!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庆幸,有后怕,更有一种亲手撬动历史轨道的微弱眩晕感。他做到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他凭借先知和谨慎,救下了一个关键人物的性命,也为自己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但喜悦只是短暂的。他立刻冷静下来。拯救陈海,只是第一步,甚至是整个庞大自救计划中,相对简单的一步。因为这一步更多依赖于信息差和一次性的精准操作。而接下来的路,才是真正的考验。他需要面对的是活着的陈海,是即将到来的、嗅觉敏锐的侯亮平,是疑心渐起的赵家,是心思难测的高育良,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新书记沙瑞金。
陈海活下来了,但围绕着他的阴谋和调查并不会停止,只会换一种形式继续。而他祁同伟,依然身处风暴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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